正文 第3章(1 / 3)

作為同學,特別是作為一直保持通信的同學,又特別是作為激發了黃海這次社會調查熱情的同學,照理說她沒理由不讓黃海到師院來看她。但她怕黃海在C省師院這麼一露麵,就會打碎她在同學們心目中的那個光環,大家肯定要議論紛紛,說“難怪一個名校生會這麼勤勤懇懇地追你呢,原來是因為長得這麼醜”。她那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肯定會一天到晚在她耳邊嘀咕,叫她跟黃海斷絕來往。

那她怎麼辦?向大家聲明黃海不是她的男朋友?好像已經太晚了。如果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以前怎麼不聲明呢?現在來聲明,肯定沒人相信了,所以這次是跳進“黃海”都洗不清了。

她想叫黃海別來師院看她,但她又說不出口。用什麼理由?說她很忙?要出門?身體不舒服?好像什麼理由都沒用,黃海是來搞社會調查的,在D市又不是隻待一天兩天,她哪能那麼忙,連周末都抽不出空?出門也不能出那麼久,說身體不舒服更糟糕,他更要過來慰問她了。

她猶豫了好幾天,終於橫下一條心,邀請黃海來師院玩。

那些天,她就像個等待處決的死刑犯,每天都在心情矛盾地計算著日子,既想這一天快點到來,又怕這一天會馬上到來。到了黃海抵達D市的那天前夜,她焦慮過度,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發現自己眼圈發黑,委靡不振,便逃了課,躲在寢室裏補覺。

一連逃了兩天課,黃海都沒出現,她有點生氣了,幹什麼呀?知道不知道驚人犯規?說了來又不來,把人家當猴耍?現在她有點後悔,早知道是這樣,就不必擔心什麼傷害他的自尊心,直接就拒絕他好了,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她這樣氣呼呼地過了兩天,收到了一封寄自本地的信,沒回郵地址,隻有一個簡單的“本市”,筆跡也有點陌生。她打開一看,裏麵的筆跡還是很熟悉的,一看就知道是黃海寄來的,說他到了D市,住在D市鋼廠第二招待所裏,想請她吃頓飯,如果她同意的話,請她明天下午5點到第二招待所去,他會在四路車站那裏等她。

她一下子如釋重負了,早知道他是以這種“悄悄地進莊,打槍的不要”的方式來看她,她這幾天就不用煩惱了。這不是兩全其美嗎?既能跟老同學見麵,又不會讓大家知道。怎麼她先前沒想到呢?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點忐忑不安的,不知道他這樣安排是不是猜出她不想讓她的同學看見他倆在一起。不管他猜出了沒有,她的心裏都有點感動,也有點慚愧,因為他顯然很顧全她的麵子,不讓她的同學看見她跟一個很醜的男生在一起。她想,如果他因為她是個破校生就覺得跟她在一起丟臉,她肯定氣死了,永遠都不會理他了。

她決定去赴約,反正鋼廠招待所也沒誰認識她。不過她決定坐十五路車去,在離四路車站兩百米遠的地方就下車,然後走到四路車站去,先離老遠地觀察一下黃海,看看自己的反應,也看看周圍群眾對黃海的反應。如果她能忍受他的醜,能忍受群眾對他的詫異和惡評,那她就走過去跟他打招呼,陪他吃飯;如果她沒法忍受這一切,那就幹脆不露麵,事後再編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到了約會的那一天,她略微打扮了一下,就悄悄地溜出學校去,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坐上了十五路車。她按照自己的計劃在離四路車站不遠的那個站下了車,慢慢往四路車站走。大約還隔著幾十米,她就看見了黃海,因為他老老實實地站在四路車站那個髒乎乎的站牌旁,而其他等車的人都按D市的慣例,早就擠到街上去了,形成了一個半圓,好像在夾道歡迎公車的到來。黃海一個人顯得“鶴離雞群”,獨自陪著被大家遺忌的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