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天池鵝鴨無數,愬令軍士驚起亂鳴,以混軍聲。時譙樓已四鼓矣,內外守城之人無一知者。李事占、李忠義乃鋤城為坎,二人先自登城,後麵壯士相繼從之。比及天色微明,軍士已自打入元濟所居外宅。早有人報知元濟曰:“官軍至矣!尚如此熟睡耶?”元濟尚臥在床,笑曰:“俘囚為盜,殆曉吾當盡,殺之,何足為事。”言未絕,又有一人來報:“城已陷矣!”元濟乃驚起,慌出庭外視之,見愬軍洶湧而進,約有一萬餘人,喊聲鼎沸,漸漸逼近。元濟乃帥左右登內城拒戰。是時董重質擁精兵萬餘據守洄曲,愬在軍中與眾商議,愬曰:“今元濟勢已窮蹙,所望者重質來救耳。吾欲得重質來降,則元濟必死矣。”
乃訪重質家下老小,各厚賜金帛,以恩撫之。仍遣其子董傳道持書曉諭重質。重質知愬恩厚,遂單騎直詣愬營來降。二人接見。不勝大喜,即留重質在軍中聽用。
卻說元濟知重質已降,無兵救援,遂在城上請罪,緣梯而下。愬令軍士擒之,裝在檻車,押送京師。其餘賊眾,愬大加撫慰,不戮一人。靜軒觀此,有詩雲:
李愬能分聖主憂,天兵赫赫下神州。
平生報國心如火,不斬樓蘭誓不休。
李愬既擒了元濟,吩咐軍人嚴整隊伍,擺列旗槍,屯於鞠場,以待裴度。
卻說裴度在後麵追趕,人馬繼至,不料李愬從間道雪夜而出,已先擒賊。又見軍士擺列,如迎敵之狀,度疑愬與賊同謀,有懷異誌,便欲避之。愬自披掛接見,拜於路左。愬曰:
“蔡人頑悖,不識上下之分,數十年矣。願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聞言,心始安,方受之。愬引人馬還屯文城,諸將請曰:“公始敗於朗山而不憂,勝於吳房而不取,冒大風盛雪而不止,孤軍深入而不懼,然卒以成功,皆眾人所不識也。請問其故?”愬曰:“朗山不利,則賊輕我,不為備矣。取吳房,則其眾奔蔡,並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風雪陰晦,則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軍深入,則人皆致死戰自倍矣。夫視遠者不顧近,慮大者不計細,若矜小勝、恤大敗,先自撓矣,何暇立功乎?”眾拜曰:“將軍神機妙算,非眾等所及也。”
度領兵回長安,帝大喜,加度為晉國公,賜爵,複入知政事。設太平筵宴,重賞三軍。當日帝與群臣正在飲酒間,忽人報言:“外國遣一番僧來進佛骨。”未知說甚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總批:李愬之論,凡智將皆能之,而其所不能者有二:
失忌敵,恒情也,彼獨厚結李祐以圖其成;爭功,常態也,彼獨拜迎裴度以敦其讓。蓋李晟乃仁義之將,而愬為其子,家法流傳;況其籌略,尤克肖乃父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