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膝蓋,縮卷在籠子裏,等待著命運的轉折。
外麵狼哭鬼嚎好不熱鬧,我冷眼看著,一切。
和我同在一籠子裏的,還有另外一個男孩,年齡很小,大概才十五六歲吧。
其實比我大不了多少,可是他卻哭得異常淒涼,眼淚弄花了整張臉,眼睛腫得像核桃。
有人來了,把他拖了出去,鞭子抽在了皮膚上,發出讓人絕望的聲音。
隨後他又被丟了進來,淚水掉得更凶了,卻不敢再哭出一點聲音。
其實,被賣有那麼難受嗎?
我是一個垃圾,一個沒人要的垃圾,在肮髒的黑道裏轉來轉去…
錯了,是被賣來賣去。
我不記得自己被賣了幾次,每一次從這個買主轉到下個買主,我已經換了好幾個主人,可現在想起來,我連他們的樣子都不記得。
其實,有必要記得嗎?
有人靠近了我,隔著冰冷的鐵欄,站在了我的身後。我能聞得到,他身上那陣淡淡的幽香,可我懶得回頭,我是隻縮在殼裏的蝸牛,隻想一直這樣封閉下去。
“你為什麼不哭?”他說話了,聲音很好聽,像絲綢般細滑。
我後來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回頭的話,他是不是就這樣走開,我們變成了兩條永不碰頭的平行線。
可其實,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於是我回過了頭,生平第一次,我迷惑了,迷惑在他那雙幽深而狹長的鳳眼裏。
那是一個穿著白衣的人,更正確來說,是穿著一件白色的袍子。黑色的長發像瀑布般披落,那張臉蒼白而脫俗。
怎麼有人可以那麼美,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的美。
他也看到了我,眼神閃過一絲光亮,隨後又黯然下去。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這裏,可是他不該在這裏,他應該在九天之上,或許是該住在月亮的廣寒宮裏。
當時我真這樣想的,他不該是和我一樣肮髒的凡人。
“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問了,顯然對我有了興趣。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睛一直沒從他身上移開,我知道這樣很無禮,可我無能為力。
“真有意思,這孩子我要了。”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
從此我留在了這裏,暫時沒有再被賣掉或送走,我有自己的房間,卻依舊沒有自由。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他,現在的他應該是睡著了,濃密的睫毛乖巧地翹著,薄薄的唇色很淡,隻比他的臉顏色深一點點而已。他像個陶瓷塑造的娃娃,精美卻脆弱無比,仿佛輕輕地一碰都會讓他破碎。
他知道幫我取了名字,叫青瓷。
他解釋給我聽,因為第一眼看到我,讓他想起了那隻藏青色的瓷瓶,看上去唯美卻憂傷。
他是個奇怪的主人,他沒有把我壓在身下,也沒有對我做過一點應該做的事。
他總是靜靜地聽著曲子,或者看著一些深奧的曆史,要不就是躺在那張太師椅上發呆。
而我也靜靜地呆在他的身旁,用梳子輕柔的梳著他的長發,或者溫柔地按摩著他的頭。
有時他會舒服的眯起眼睛,或者是伸一個懶腰,像是一隻貓,每個動作都那麼美。
我們不需要交談,很多時候是他在說,我在聽而已。從他斷斷續續又淩亂的話語中,我漸漸地明白了他的心事。
他一直愛著一個人,一個冷酷又無情的男人。
我沒有去想他愛的為什麼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我卻想的是他為什麼要愛那個人。
他不說話又不做任何事的時候,就會看著我,可是眼光很迷離,穿透了我,又不知道飄到何方。
“你很像從前的他。”他若有所思地說。
原來這就是答案,他在我身上尋找著某個人的影子,所以才會一直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