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說,在治療何媛媛的過程中,他很早就意識到何家的“家仆”氛圍十分不利於媛媛病情的恢複,所以向梁湛建議,可以考慮挑選活潑可靠的女孩子接近媛媛,幫助她建立正常的人際關係。而我,因為在跟隨教授診療的過程中,莫名受到媛媛的信任青睞,便十分意外又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教授的建議名單上,無可爭議的第一人選。
教授如是說:“你說梁湛起初一直無理由爽約是不是?我猜,一方麵,固然是因為他確實忙於事業,分身乏術;另一方麵,應該也是借此機會在暗中觀察你,考驗你的品性、耐心和處世態度。畢竟,何媛媛出身巨富,又罹患重症,如果這個陪伴她的人品性不佳,很容易借此機會在他們的家族生意中間興風作浪。後來,梁湛曾經跟我說,經過觀察了解,他認為你足夠開朗,足夠寬容,懂得委曲求全,卻也並不攀權附貴,頗有風骨,他很欣賞……”
原來如此!
原來打一開始,在梁湛心目中,我就隻是半個醫生,一個可能對他妻子的病情有所幫助的人。那麼,他之所以最終到酒會上看我;之所以請我喝酒;之所以……我原以為,我們之間,多少有幾分“一見鍾情”的味道,卻原來……
我把雙手插進頭發,抱住頭,泣不成聲地問教授:“媛媛、媛媛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很不樂觀!”李教授說:“她原本就病情嚴重,那晚受到刺激之後,基本上退回到了最初的狀態。不過,她會提起你……唯一願意提起的人就是你!”頓了頓,問我:“你願意帶何媛媛一起到美國去嗎?她的父母來找過我,得知你即將到斯坦福讀書,希望你能把媛媛帶在身邊。”
我驚訝地抬頭,透過淚眼,問教授:“您說我還能、還能……到斯坦福讀書?”
“當然!”李教授微笑:“你修心理學,難道還如世人一般有偏見?無論精神還是肉體,受到突如其來的衝擊,覺得無法承受時,都免不了生病,但休息一段時間,零件得到修補,肌體得到恢複,病好了,就得回到現實中麵對一切,包括繼續走該走的路,繼續完成該完成的任務,對不對?”
我點頭,拚命地點頭,哭著說:“對不起,教授,讓您失望了!”
李教授看著我,寬厚地笑,良久,又徐徐地,一字一句說:“魯西,我明白告訴你一切,就是希望你自己做出選擇。在這樣的情形下,是否還願意本著一個醫者的良心,繼續治療何媛媛?”
醫者的良心?!
李教授說的是那種——不問身份,不計報酬,不問名利,不計得失,隻因為一方是醫生,而另一方是病人的¬;——醫者的良心?!
在這個煩囂迭起的世界上;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環境裏;在這個紛擾離亂的紅塵中,真的還存在這樣純粹而寶貴的東西麼?
李教授似是明白我的想法,又一字一句說:“一件東西,一種品性,我們不能因為它稀少便放棄。相反……”
我含淚抬頭,看著教授,接著說:“相反,正因為它稀少,所以更需要有人用心地培植和維護。不管多麼稀少,隻要人世間還存著這樣的種子,便總有希望順利生根,開花結實!”我略一停頓,抬頭看著教授說:“我明白了,老師!我一定盡全力治療何媛媛!”
李教授笑起來,拍我的肩膀,說:“加油吧,魯西!到斯坦福去,把最先進的知識帶回來。我等著你,等你回來當我的助手……”
就這樣,在療養院避世一年之後,我終於重新振奮,帶著我可憐又可愛的媛媛,奔赴異域。
我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否關心這一切;是否知道我們結伴同行;是否……不,沒有關係!無論她的丈夫怎麼想都沒有關係。隻要媛媛還需要我;隻要我還有能力把她拉出恐懼的泥淖,我便會盡心投入,不遺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