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九月的加州,陽光純粹得像是彌漫在空氣中的碎金,敞敞亮亮地,照得人的心底深處也暖和起來。
我挽著媛媛的手步出舊金山機場大廳,閉上眼睛,仔細體味著這種仿佛帶有巧克力甜香味道的陽光,許久,微笑睜開眼睛,微笑著說:“媛媛,就算是為了能夠見到這麼美好的陽光,我們也應該心存感激、好好生活,對不對?”
何家在舊金山有宅子,下了飛機,早有司機仆人一大堆趕過來伺候。我在此人生地不熟,便也由著何家盡地主之誼。沿途行進,路上行人不多,道旁建築風格各異,龐雜交錯。黑色的卡迪拉克穿梭在街道上,宛若置身於一個壓縮版的小小世界裏,高樓大廈和巷道民宅相映成趣,百年來,不知見證了各國移民多少心血;又掩藏了多少掘金的狂熱、財富的向往、生活的奮鬥、不屈的追求。
晚間,終於見到何母,四十餘歲的婦人,身穿旗袍,體態微胖,笑不露齒,神情疏淡,即便是麵對身患重疾、許久不見的女兒,也不露絲毫激動情緒,隻恰到好處地扮演著矜驕高雅的貴婦形象,周到而不失體麵地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何媛媛的表現則更是奇異,自打進門伊始便死死拽著我的手,見到自己的母親時,甚至害怕得有些微微顫抖,直往我身後瑟縮。
何母微微皺眉,卻不露聲色,示意“家仆”暫且帶走媛媛,上下打量著我,許久,方徐徐開口道:“魯小姐原來這麼年輕漂亮,真有本事啊!”
我抬頭,迎上她的目光,微笑著說:“隻是同媛媛比較投緣罷了!”
何母邀我共進晚餐,席間,開出了大價錢,說我未來幾年的生活費用完全由何家負擔,甚至,他們也早已在斯坦福附近準備好了住宅,隻要求我跟媛媛同住,盡心提供相關治療。
我埋頭吃飯,不置可否,末了,抬頭,靜靜看著何太太,一字一句說:“我當媛媛是姐妹,所以,請放心把媛媛交給我。如果你們希望她徹底康複,未來幾年內,請不要隨便幹預我的治療,也不要在她身邊派駐任何家仆!”
她皺眉:“你畢竟還要學習,怎麼可以……”
我截斷她的話,直截了當地回答:“您要麼信任我,要麼……另請高明!”
她見我這般表現,顯是十分吃驚,說:“我原以為魯小姐是通情達理之人!”
我毫不猶豫地與她對視,說:“每個醫生都有專屬於自己的治療方法!”
她又看了我幾眼,神情間帶著難言的掙紮,許久,仿佛下定了決心,一字一句說:“魯小姐大概也知道,這一年來,媛媛的婚姻出了一些問題!”
我心中一痛,垂下眼睛,伸手握住了果汁杯,勉強微笑,說:“我原先都不知道媛媛有先生……”
何母輕輕歎了口氣,說:“這樁婚事,對我們兩家人來說,都十分重要。原本兩個孩子都不樂意,尤其是媛媛……那個時候,她的病情剛有些起色,哎……”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口,許久,才淡淡說:“我原先在梁氏兼職幹過翻譯,似乎……梁先生身邊一直不乏女伴。”
何母疲憊地搖頭,說:“那些不過是男人的逢場作戲,算不得什麼,隻是這一次……這一次……”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措辭,許久,才問我:“聽說明部長的千金是魯小姐的好友……?”
我點頭,苦澀地說:“是大學室友!”
何母長長地歎息,說:“魯小姐原是知情人,我也不瞞你。媛媛和梁湛成婚之後,我們兩家便開始互相參股。因為很多生意有互補相關性,這原本是對雙方都極為有利的事。我知道梁湛喜歡在外頭沾花惹草,但媛媛病情如此,也是無奈的事情,隻要不危及雙方的聯盟,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頓了頓,接著道:“隻是這一次,涉及到明部長家的千金,事情便有些棘手。有明部長支持,梁湛便是脫開我們何家也能辦成很多事情……這一年來,他一直在撕開同我們的聯係,哎,如今這個局麵,怕是他家老爺子也不會太過反對吧!”苦惱地蹙起了眉。
原來如此!
很多事情,我早已隱隱約約想到過答案,卻不若何母點撥的如此清晰。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無可抑製的荒謬感——我那樣不顧一切全心投入的愛情喲……在這樣一場複雜的家族勢力糾纏較量中,究竟算什麼呢?怕是連角落裏的一粒最最不起眼的塵埃也比不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