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瞧,當他幫我按摩頸椎,按摩了十分鍾之後,毫無例外地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接聽了十秒鍾,一個“喂……”字過去之後,靜默片刻,迅速掐斷。
我忍不住笑起來,說:“劉碧琴?”
他鬱悶地吐氣,說:“她又換了個公用電話!”
我真的知道這樣子不好,十分不禮貌,但實在忍不住,還是把臉捂進被子裏,悶笑不止。
大歪同學長得高大健壯,器宇軒昂,氣質也是由內而外地散發著陽光,更重要的是,十分樂於助人,所以無論什麼場合,無論是誰遇到了麻煩,隻要找他,他都十分樂意幫忙。如此一來二去,便不知不覺招惹了許多的桃花。
雖然自從中學時代就已經知道他頗有女人緣,連小女子在下也曾經在漫長的青春歲月裏十分榮幸地深度中招,但真的,直到跟他住在一起,我才發現原來會有這麼多的女人找各種借口跟他套近乎,而這位劉碧琴女士,更是堪稱其中翹楚。
他們兩個人之間具體的來龍去脈不太清楚,隻大約知道劉女士在醫院工作,追求大歪同學十分非常之盡心盡力,天天拐著彎兒趕著趟兒地給他送各種禮物,從湯水營養品到香皂肥皂牙刷牙膏……大歪初時還道她為人熱情,十分笑納,後來漸漸覺察出風向不對,便開始婉言謝絕,並拒接她的電話。而這位女士,便仿佛吃了稱砣一般,換各種不同的電話,持續執拗地撥打大歪牌愛情熱線,想方設法地對他傳遞各種溫暖關懷……
我好不容易笑歇了,抬頭瞅他,說:“其實你真的該給她,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一把掐過來,掐得我叫起來,忍不住伸手打他,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後看到他的表情漸漸沉肅,看著我,認真地說:“我在等你給我機會……”
我受不得這樣過於沉肅又過於專注的目光,隻好翻身坐起,握著他的手,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春末夏初的夜晚,涼風習習,穿著白色背心的老人在紫藤下下棋,小區裏有父母帶著孩子穿梭嬉戲,小區出口處有小販推著車子叫賣燒烤,旁邊的小店打出“跳樓甩賣”的鮮紅廣告。
每個人的眉間都透著憂愁,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每個人的步伐都透著平凡的沉重,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充溢著平凡的幸福!
大抵一切轟轟烈烈褪去光暈,走到盡頭,便都是這般的光景和顏色吧!
走了一圈,回到住處,十分意外,竟然接到媛媛的電話,依然是嘰嘰咕咕地跟我說了很多東西,末了,才用一種十分親熱的語氣,十分親熱而無奈地對我說了一句話:“快一年沒見了吧,西西!我本來打算到中國看你,但粱湛受傷了,媽媽要我趕過去陪他……”
一瞬間,心髒不受控製地抽緊……
他受傷了麼?
為什麼會受傷?
究竟傷在了哪裏?
究竟嚴不嚴重?
要不要……
冷汗一陣一陣從掌心裏冒出來,說不著急是假的,但幸好,幸好,我沒有忘記自己究竟是在同誰通電話。
我努力吸口氣,平複驟然急促的心跳,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是的,媛媛,你是應該過去陪著他!受傷了是吧,你最好給他煲點粥、燉點湯……病人一般適合吃……”隨口報了一大堆湯名,不知哪裏出了毛病,鬼使神差地又說了一句:“那個……你到底會不會煮刀削麵?”忽然無力再說話,隻聽見,電話那頭,媛媛驚奇地問:“病人很適合吃刀削麵嗎?沒關係,我找個中國廚師過去……”
是的,媛媛永遠都不需要自己動手,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其他的解決方法。
是的,無論誰受傷了,傷在哪裏,有老婆陪著護著關心著就好……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