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2014後記:漫長的道別(2)(1 / 3)

我全身僵硬地走過去,我媽一臉無辜地拉過我介紹道:“這是××的媽媽。”

廢話,我當然知道!

××的媽媽是個利落又熱情的人,寒暄了幾句,我就看到××麵無表情地走近,無視在場的另外兩個人,拉了拉他媽媽的胳膊,說了兩個字:

“走吧。”

……走吧。

他媽媽朝我們笑著點點頭,接過××的書包,母子倆親親熱熱地走開了。

我媽意味深長地朝我微笑,說了一句讓我至今難忘的話。

“你未來的婆媳關係會很難處啊。”

“你到底想幹嗎?”我的臉已經抽筋了。

“在外麵站著無聊,聽到她提起‘我們家××’,我就走過去跟她隨便聊了兩句,”我媽笑得如沐春風,“你喜歡的就是那個××?怎麼像個機器人?”

我依稀聽到我們的母女關係發出了“哢嚓”的斷裂聲。

其實我知道我老媽的意圖。她覺得××並不值得喜歡。然而她不能回答我的是,“喜歡”究竟是什麼?情感的發生是一定能找得出緣由的嗎?喜歡就是一個壞掉的水龍頭,理智告訴你不值得,可怎麼擰緊都是徒勞的,感情覆水難收。

那天晚上,我挽著媽媽的胳膊,慢慢地走回家。頭頂上是灰沉沉的天空,孕育著一場初雪。

媽媽感覺到了我低落的情緒,忽然捏捏我的手,說:“他媽媽早就認識你,知道你學文、以前是哪個班的,還知道你作文寫得很好。”

“真的?”

“嗯。”媽媽笑道,“真的。而且,她說是××和她說的。”

即使知道這些基本信息很可能都來自××媽媽密布的情報網,與××毫無關係,我還是瞬間開心起來了:“還有嗎,除了作文呢?”

“沒有了。”

“啊……”我很失落。

“哎,對了,他媽媽說你很好看。”

“真的?!”

“……我編的。”

母女關係第二次發出“哢嚓”的斷裂聲。

我媽媽從未停止拿××的事情取笑我。甚至連一起去超市買書包,我們意見不同,她也一定會指著自己看中的那一款說:“這款看上去像是××會背的風格。”好像這麼一說我就會聽她的似的。

是的,我的確聽她的了。

我一直很想知道她敢這麼肆無忌憚,是不是因為確信××不可能搭理我。

××越好,我就越樂於單純地欣賞他;××的形象越普通,我反而越想要接近他,像是要親手通過實際例證來殘忍地使自己的幻想破滅似的。

所以這年冬天,當我媽媽陪著我去北京參加自主招生的麵試時,我第一次鼓足勇氣和××打了個招呼。

在理科教學樓的大廳裏,我手裏抱著一堆表格,站在柱子旁邊等我媽媽,忽然看到××獨自一人麵無表情地從旁邊的教室裏走了出來。

他經過我身邊時,我突然鼓足勇氣,打起精神微笑著說:“嘿,××。”

然後他走遠了,沒看我,沒停步。

我呆站了一會兒,然後抬起右手,拉了拉自己的左手臂,說:“走吧。”

對於這個故事,我媽媽的評價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我現在還記得,在理科樓大門口,我看到他爸爸媽媽陪著他一起走遠。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參加麵試的考生和家長們,每個人都一臉焦灼與興奮,支棱著耳朵探聽其他人的來頭和捕風捉影的消息。我抬起眼,望見一隻通體幽藍的長尾巴喜鵲落在枝頭,正歪著腦袋打量著我們。

這隻喜鵲是怎麼看待我們的?我一直想知道。

××拿到了保送生資格。我無比感謝他們班那位嚴厲古板的班主任,由於他硬性規定這群競賽保送生也必須照舊每天來上課,我得以在高三的最後一學期時常見到××。

我知道他喜歡穿哪件T恤,也發現了他搭配衣服的規律,小動作,走路的姿態,後腦勺兒的形狀……估計比朱自清對他爸的背影都熟悉。

那段時間,我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擲硬幣。我在文科班的好朋友是個非常活潑又非常害羞的女生,可以大聲講葷笑話,也可以在見到自己喜歡的男生時嚇得連個屁都不敢放。食堂的飯那麼難吃,我們照去不誤,就為了在進入門口的時候可以玩這個擲硬幣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