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隻是一條沒頭沒腦的、學霸跑來尋求安全感的短信,誇別人也誇了他自己。可能他已經打探過很多人,可能他隻是客套。
但我在課堂上幾乎把手機屏幕都看裂了——這麼說,他知道我還挺厲害的,怎麼知道的?很早就知道嗎?他是怎麼看我的呢?他不是從不注意學習以外的事情嗎?
我小心翼翼地回複著他的信息,要熱情,又不能發狂;要回應他的話,同時留出足夠的尾巴讓他繼續回複我,防止談話無疾而終……
左手剛拆了石膏,還軟軟的,用不上力,可我還是右手記著筆記,用左手攥住手機,和他不鹹不淡地聊了一條又一條,獨自維持著一場艱難的對話。
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女生,卻可以在他選課有衝突發短信來求助的時候,頂著烈日跑去遙遠的英語係教學樓幫他詢問修改流程;可以在他掛掉我的電話、發來短信說“不喜歡打電話”的時候,費勁巴拉地編輯長長的短信撰寫“改課攻略”;可以在他說自己感冒的時候,買一堆藥送到男生宿舍樓收發室;可以在百度、Google(穀歌)還不甚發達的年代裏,站在路邊的信息崗亭裏幫他查詢從學校到北京站的換乘步驟——哦,當然還是用短信發送的。
謝謝他,我的左手恢複得特別快。
然而我們沒有見麵,我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結隻有手機桌麵上的信封圖標。我沒有主動約過他,不曾在夜裏發信息沒話找話,更沒要求過他謝謝我。
於是他也就真的沒有謝過我,連一句客套的“請你吃飯吧”都沒說過。
不久後,徐靜蕾的電影《當夢想照進現實》在我們學校的講堂公映。我盯著海報上的這七個字,哭笑不得。
我終於鼓起勇氣,發了條短信給他:“你看電影嗎?我請你。”
他回複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連忙找回破碎的自尊心:“算啦,不想看就直說,我就是看到海報了,隨便問問。”
他又回複:“又沒說不看。。。。。。”
直到現在,我都很討厭用一串句號代替省略號的人,包括偶爾為之的我自己。
電影六點半開場,六點鍾我從自習室走出來,發現外麵下起了雨,立刻發短信問他:“你在宿舍?下雨了,記得帶傘。”
“那你呢?你有傘嗎?”
澆了半條江的水進去,仙人掌終於開花了。我止不住地傻笑,回複他:“沒事,我跑過去就算了。”
快說來接我!
他說:“哦。”
黑漆漆的環境裏,這部電影不隻難懂,更是讓請客的我難堪。映後主創上台和大學生交流,我看著××說:“不聽了,走吧。”
他如蒙大赦。
回宿舍的路上,我忽然問道:“你沒有朋友吧?”
××很誠實地搖頭,白皙乖巧的樣子,讓我對他的好感又回來了不少。
過了幾秒鍾,他突然轉頭看著我:“現在你是我的朋友了……你是吧?”
“為什麼?”
“否則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有點兒不好意思,“沒人對我這麼好過。”
幸虧夜晚的樹影遮住了我的表情,否則他一定會以為我扭曲的臉是中邪了。
我為什麼對你好,您缺心眼兒嗎?
終於走到了開闊處。月光下我看著他,悲壯地微笑道:“我這個人,天生熱情。”
半個月後,我在屈臣氏裏買洗發水,接到他抱怨的短信:我給你申請的QQ號,你為什麼從來不用?
我少年時代沒趕上QQ的熱潮,作為資深裝逼少女,凡是我們沒趕上趟兒的事情,對外都要說成不屑於。但××還是強硬地給我申請了QQ,並勒令我用,不得不說心裏有點兒甜蜜。
我想逗逗他,便問道:“為什麼一定要我用QQ,你想和我聊天?”
五分鍾後,我收到回答。
“我要和你對英語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