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踏雪垂著眉眼,內心不知什麼情緒,似應在意料,卻又覺得沉甸甸的壓抑。她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埋頭默行。
漸漸的跟在身旁的容硯好似落了一段距離,梅踏雪抬頭尋視,他站在身後三丈之遠,目光所落卻是自己背後。她循望過去,一張熟悉的麵孔闖入眼內。
穿著月莊學子通服的男子,麵容俊秀,身姿挺拔,一雙星目平靜無波,神情陰鬱。
“跟我回家。”
梅踏雪心中大喜,原來他在這裏?她抬腳要追上,身後有人拉住了她。
“不要過去。”
她轉頭一看,容硯看著他的眼神十分戒備。
可是內心的衝動怎是容硯能阻止得了的,她掙了掙,道:“沒事的。”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前麵等著她,無論如何也要奔過去……
容硯卻把她拽到身後護住,直直盯著對麵之人,警覺道:“你身後的人,是誰?”
那人挺拔的身姿後聞言探出一張白淨的小臉,眨巴眼兒往容硯瞅。
“你——”梅踏雪大吃一驚,這人,怎麼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錦城,她……她是誰?!”
“你連自己都忘了?到我身邊來。”
他的話說得理所當然,梅踏雪雖有些疑惑,仍然是想跟著他過去。
容硯也不攔她了,隻是看著她,似是下了決心,對梅踏雪說道:“有兩個你。你要是過去,會死。”
她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著容硯,兩個自己?怎麼會有兩個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這時容硯口中的另一個自己怯怯的對宋錦城道:“她……她不肯回家了。”
聞此言,梅踏雪突然妒從心起,明明她才是梅踏雪,這是哪來的冒牌貨迷惑宋錦城!容硯方才的警告被拋到了腦後,她大步上前,欲要揪住另一自己的臉,撕下她的偽裝。
“你做什麼!”
宋錦城竟然護住了她,梅踏雪怒目,看她怯生生的躲在宋錦城身後,偷瞧自己。
“你不能動踏雪,她隻有五天的生命了。”宋錦城擋在兩人中間,冷靜淡漠的對她說道。
梅踏雪突然明白,宋錦城要她回去,隻是想要自己為另一個自己續命。
所以容硯才會說,會死。
她的雙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怎麼會有另一個梅踏雪?沈允不是死了嗎?自己明明還活著,臉……臉……
她蹬蹬後退了兩步,驚惶的撫著自己的臉,沒有什麼不對,自己才是真的梅踏雪!看著被宋錦城護著的那個自己嘴臉突然變得陰險凶惡,她怕了,懼意驅使了雙足,轉頭向容硯跑去。
後路空空蕩蕩,一片霧白,容硯已不知所蹤,可是梅踏雪不敢停留,強壓恐慌逃進了迷霧一般的地方。
她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仿佛要衝口而出,耳膜砰砰鼓鳴,亂了視線,本是白晝的天空,漆黑如墨。
“容硯——!”
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最後的心防……
“醒了,醒了。”
難受……
好似被沉在水底許久許久,渾身濕漉漉的沉重,四肢酸軟無力,連睜眼都十分費勁。有雙溫暖的大掌熨帖在額頭,微微粗糙的指繭觸在額上,有點點刺痛。
她轉了轉眼珠,艱難的撐開眼皮。
似曾相識的地方……麵容青白的容硯眼窩深陷,素衣坐於床沿,見她醒來,顯然是鬆了口氣,目光柔和放鬆不少。
梅踏雪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大概……是一場夢中夢。
腦袋還突突的疼,噩夢帶來的恐懼仍存在心底,如同方才真真經曆。
容硯扶她起來,拿枕子給她墊在後背,半倚半靠在床頭,回身取來溫水喂她喝下。
滿滿一碗水,梅踏雪喝得滴水不剩。
她舔舔唇,才有心情打量房裏的布置。
很樸素的房間,甚至有些古舊,應是有人特意清掃過了,倒沒什麼灰塵髒亂之感。目光重新落在容硯的臉上,後者眼裏含笑。
“這麼長時間,還真令人擔心你醒不來。”
不知怎的,梅踏雪想那夢是不是真的?她若真隨著宋錦城去了,大概是回不來了?
“多久了?”
“五天。”
五天……
她竟然躺了五天。宋錦城說那梅踏雪,隻有五天的性命,或許隻是巧合……
“醒來便好……雖無傷筋動骨,也元氣大傷,需要好好歇息一番。”
話是這般,但這五天發生了些什麼,梅踏雪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她不顧身體羸弱,拂開容硯的扶持,身子坐正,稍稍氣喘,緩緩道:“我記得……梁尚君是我最後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