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節 心字成灰(2 / 2)

“你大概不知,出閣前一晚,我尚與娘親說著,我會形影不離的照顧你,作賢妻,為良母……”

她又滿了一杯酒,或是酒迷了眼,她的雙眸霧氣更濃了。“罷了……不提也罷,也罷……你若有心……也……不會……不會這般態度……”

容懷清按住了她欲端酒的手,語氣十分冷靜清醒:“不要貪杯,注意身子。”

她抬起看他,眼裏還有希冀,“你在意我?”

“我會遵守對宋錦城的承諾。”

“哈……”

講到底,原來也隻是為那兄弟情誼。

宋錦喬重重拂開他的手,即使多願意這般執手至老,可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

“我又不是廢人,不需要你受盡委屈來照顧。”

“小喬——”

“夠了。”宋錦喬不肯給他說話的機會,一股腦將心中不滿撒出來:“我聽夠了你的冷言冷語,看夠了你的至疏至離,夠了……今日你便把我休了——”

“小喬。”

容懷清麵色凝重,以為她又在鬧脾氣了,說這氣話。

“容懷清!”她忽然神情激動的喝一聲他,滿心的怨氣已經遏製不住,“不要再折磨我了,你不是喜歡蘇真麼?休了我不是正合你意,從此與蘇真雙宿雙飛!”

容懷清聞言煞了臉,蹭的站起來,雙唇毫無血色。

“怎麼?我有說不對?容懷清,縱我不是國色天香,又與蘇真差個多少?你願寵她愛她,可我何嚐不需寵和愛!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深愛的丈夫行無歸期,拋家棄子,卻與別的女人朝夕相處,硯不離墨!”

“宋錦喬!”

這是她認識他來,頭一次見到他的失控,還是因為自己戳穿了他與蘇真的肮髒事。

想起昨晚的笑臉,他們背著自己還有多少親密的事情?晨昏同食,卿磨硯來君成書,對月花成簇,燈下影重疊……

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抽噎不止,“何必假仁假義的遵守兄長的承諾……我宋錦喬……不……不需你的施……施舍!”

羸弱的身體承受不住情緒激蕩,宋錦喬扶著桌沿顫巍巍坐下,哭的累了,狠狠抹了把熱淚,待平複不少,撇首不再看他。

“你不是還要去月莊?趁早去,不送了。”

宋錦喬還是有怨懟的,她也有脾氣,容懷清不看夫妻情麵,念在過往同窗的情誼上,隻要開口哄一句,哄一句就行……

可是容懷清當真絕情,不說心疼,一句關心也吝於出口,竟就這般轉身離開。

滿桌的菜也涼了,色香俱全又如何,她的心上人,瞧也不瞧。

才止住的淚,又衝開兩道痕。

“小姐!”瞧見容懷清冷臉離開的長秀暗道不好,才進門就看見主子昏倒了,嚇得不輕,立馬讓人去請大夫。

身心俱損的宋錦喬難產了,天色白了又暗,鬼門關外幾度徘徊,才險險保住性命,可是孩子……

她徹底沒了活念,家丁從清晨就去月莊催著容懷清,可是到了傍晚,他才姍姍來遲,一如往常的一身清冷。

無怪乎他絕情,她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兒,不是他的蘇真……

“小姐,小姐……”

長秀在床前哭得梨花帶雨,她竟然覺得好笑,自始至終真心待自己的,至親的丈夫啊,還不如一個左右不離的婢女。宋錦喬笑得十分勉強,想安慰安慰她,“你哭什麼?我還沒死呢……”容懷清除了那日來看看,仿佛沒了這座容府,又是很長時間不曾回來。

宋錦喬終於心灰意冷,她不顧身體還未完全康複,執意要去程府,聽聞程無霜醒來之後依然執著宋錦城的下落,連月莊也不去了,日日往荒山野外的地方去,還存著那一絲渺茫的希望……

而後宋錦喬想了想,罷了,相見也勸不住程無霜,這不夜城已無牽掛的東西,亦有許久的時間沒有回去探看娘親,趁此機會,好讓自己清靜清靜。

她吩咐長秀準備回娘家的細軟,隻是讓小六子帶了句口信給容懷清,攜著長秀回臨仙城去了。

收到小六子捎來的口信時,容懷清還在批閱學生的書冊,他頓了筆,問了小六子一句,“夫人身體好了麼?”

小六子道:“夫人三餐穩定,隻是人總懨懨的,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他嗯了一聲,“路上好好看顧夫人。”

等得小六子走了很久,容懷清還在出神,凝聚的墨從筆尖滴落,吧嗒染髒了書冊,他才猛然發覺。

候在一旁的侍者幫忙將筆掛起,撤下書冊。

容懷清暗暗歎了口氣,這些日子亦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