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白梨花提著裝滿青草的藤籃在院外大喊:“梔花,快出來幫姐姐喂兔子!”
廚房裏,牆壁被柴火燃燒的煙霧熏得烏黑,隻是看著就忍不住流淚,誰若是蹭上去定被染身黑。吊在釘子上的白熾燈發出昏黃的光。“來了。”白梔花大聲。然後將手中的銅勺和鍋蓋放在案板上,繼而小跑進朦朧夜色裏。
她看見她綁著鬆散的馬尾,正把藤籃裏新鮮的草往兔子窩裏撒。她喚她:“阿梨姐姐。”
白梨花回頭看見她正走過來說:“梔花,來,我們喂兔子。爸爸媽媽都回來了嗎?”
“還沒呢。現在已經六點鍾了,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白梨花猶豫了一會。氣氛安靜,眼睛裏隻有兔窩裏的兔子們咀嚼的樣子。
“梔花,許諾交給你的星期天作業寫完了嗎?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別的孩子都會去上學,你這樣子一直窩在家裏能有什麼出息?病會好嗎?你這樣不是一次兩次了,有些早早懂事的孩子生病後吃了藥不休息照樣去上學?明天早晨起床早些和我一起去上學好吧?”
她感到心虛,心髒撲通撲通地蹦跳起來,兩頰瞬間變得滾燙發紅。
“會!一定會去!”她的語氣裏可見惶恐。下意識讓她一定要答應。
她又何嚐不感到慚愧。每每的告誡和提醒都讓她像即將走進荊棘叢一般難受。可她這心思又有誰能理解呢?她不能控製自己的性情。每一次生病和受傷這對於旁人來說一點點的坎坷,都會讓她的靈魂墜入地獄般難以自拔。悲傷,憂愁是那個死神提前給自己的禮物。若自己內心足夠強大又怎會逃避承擔責任。
與另一些人相比,她不可否認她確有其惰性,這讓她感到羞愧和難堪。
騰騰的三輪車聲從生長著野花野草的曲道上遠遠傳來。黑色煙霧從下盤的煙筒裏飛出,彌漫上升,像黑色幽靈在夜色裏遊蕩。
“梔花,爸爸媽媽回來了,晚飯做好了沒?”白梨花沒有回頭去看,直覺告訴她一定是父母在回家的路上。
“應該要熟了,我去看一看鍋。”白梔花丟下手中的草跑回廚房裏。
夜裏……
靜悄悄的房間裏除了能聽見鍾表指針向前走動的聲音便再無其他。沒有呼吸聲,也沒有心跳聲,更看不見半個人影。
月光如水灑在田邊小路上。秋天的露水像發亮的鑽石般晶瑩。
沉睡中,白梔花感到晃動不止,睜開眼,她看得見這是父親的背。渾身發抖的母親拿著手電筒在前邊打燈,嚷嚷道:“你走快點,夜裏路上冷得很,孩子發燒要趕快到診所看病才行。”
“我什麼時候發燒了?”白梔花在父親的背上問。
“你自己發燒你都不知道嗎?夜裏,我隔著窗簾布就聽見你的牙齒打顫聲。摸了摸額頭燙的和火爐似的。我還用溫度計幫你量了量,一看三十七度多趕快喊你爸起來背你看病。”白梔花聽到母親的聲音顫抖著像吃了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