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昆陽霸業——漢光武帝劉秀(1)(3 / 3)

城古邑幾時開,漢業千秋尚有台。

大陸關河宜北望,太行形勢自西來。

秋深禾黍皆成穗,雨後田園半是苔。

白水真人何處者,高天吟眺獨徘徊。

胸懷大誌的光武帝,當然不想做一個無所作為的皇帝。不過他畢竟是從農民一步登天的,極需要學習和汲取一套行之有效的統治術,而西漢先帝“漢承百王之弊,高祖撥亂反正,文、景務在養民”

的方針,給予他十分有益的啟示。他以恢複漢家製度為旗幟,在建立政權後進行係統的“撥亂反正”工作。而他對西漢先帝並非亦步亦趨,在繼承西漢製度和政策時有因有革。光武帝對內以柔道治國、允冠百王、整頓吏治、安定民生為方針進行政治改革,對外則平西羌、服匈奴、撫西域、交東夷,積極處理好與周邊少數民族及國家的關係。

為鞏固中央集權,劉秀一方麵在抑奪三公職權的基礎上,建立“雖置三公,事歸台閣”的新體製,使全國政務都經過尚書台,最後總攬於皇帝;另一方麵加強監察製度,提高刺舉之吏如禦史中丞、司隸校尉和部刺史的權限和地位。他還大力推行“精兵簡政”,下令全國各縣合並精簡至四百多個,使吏職人員減省至十分之一。史載:

“時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書調役,務從簡寡,至乃十存一焉。”九百餘年後,從光武帝的影子下走出另一個曆史人物,就是那位以杯酒之功夫而得天下兵權的宋太祖趙匡胤。他的做法看似取自光武帝的經驗,其實卻有本質上的差別,因為他是以犧牲軍力、國力來保全他的江山的。

“安民”是劉秀深謀遠慮的另一件大事。為恢複殘破的社會經濟,劉秀於建武六年下詔恢複三十稅一的舊製,使東漢初年的封建租賦徭役負擔較之西漢後期和戰爭期間有所減輕,促使大量流民返回農村,促進了農業生產發展。他努力提高奴婢的法律地位,前後九次下詔釋放奴婢,許多奴婢幸運地免為庶人。皇帝親自出馬解決奴婢問題,在中國古代史上可謂罕見。

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劉秀針對當時“田宅逾製”和隱瞞土地戶口的嚴重現象,下詔州郡,要求對天下墾田、戶口、百姓年齡作一次檢查核實,史稱“度田”。然而在清查過程中,官家豪族“多為詐巧,不務實核”,而郡縣守、令“優饒豪右,侵刻羸弱”。結果雖然處死了度田不實的十幾名郡守,但劉秀還是不得不向豪強國戚讓步,度田工作隻好半途而廢。

一係列整頓的結果,使東漢經濟明顯恢複,政治也相對穩定。劉秀完成了中興大業,史稱光武中興。然而令人費解的是,這位曾經熟讀經書的飽學之士,又在安邦治國中運籌帷幄且卓有成效的皇帝,卻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他於中元元年(公元56年)“宣布圖讖於天下”,亦即把讖緯寫成定本,使讖緯定型化,此後凡有增損改易讖緯的也得治罪,用政治和法律的權力來維持讖緯神學的尊嚴。

讖緯是漢代方士所造作的一種依傍經術的書籍。王莽曾大量製造圖讖,將零星的讖語彙成篇籍,而劉秀是應圖讖《赤伏符》即帝位的,據說圖讖稱“劉秀發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他即位後更加崇信讖緯,並用讖緯來決定紛爭和猶豫不決的事。在皇帝的倡導下,研習讖緯形成一股風氣,讖緯如日中天,盛極一時,天人感應、陰陽災異之說在社會上泛濫成災。當帝位傳到第三代,漢章帝即位之後,更召集諸儒於白虎觀,會議上引讖緯以釋經,並令班固結論編輯整理為《白虎通義》。《白虎通義》是皇帝欽定的經學教科書,自此讖緯也成為漢王朝的神學正宗。

東漢前期思想界的荒誕迷信較之西漢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中國文化中蘊涵的理性精神幾乎遭到徹底的封殺。胡適在《自由主義》一文中指出:“在二千多年曆史上,每到了宗教與思想走進了太黑暗的時代,總有大思想家起來奮鬥,批評,改革。”又說,“漢朝的儒教太黑暗了,就有桓譚,王充,張衡起來,作大膽的批評。”

在這種烏煙瘴氣之中,首先起來進行勇敢反抗的是桓譚。光武帝時任議郎給事中(掌顧問應對)的桓譚是個博學多藝、熟諳五經的學者,見“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就上疏批評:“觀先王之所記述,鹹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力主禍福在人不在天,應充分發揮人才的作用。針對是時流行的精神可脫離形體而存在、精神決定形體的觀點,桓譚在其《新論》一書中指出“精神居形體,猶火之燃燭矣……燭無,火亦不能獨行於虛空”,他深入淺出地以火與燭的關係來說明人的思想、精神對人的形體的依賴關係。

東漢唯物主義哲學家王充對《新論》予以極高評價,說:“挾桓君山之書,富於積猗頓之財。”四川大學哲學係教授黃玉順在《詠桓譚》一詩中簡潔地概況了《新論》的精髓:

桓譚新論有高見,王道之治衣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