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禁錮了光緒後,慈禧仍感到保存著帝王名號的光緒對她是個巨大威脅,時時企圖加害於他。但是使她沒想到的是,經過百日維新,光緒的名聲大振,他的囚禁不僅引起國內的輿論大嘩,而且還在西方列強中產生了強烈反響。因此當慈禧散布光緒帝病重消息,借病做文章,欲置光緒帝於死地時,立即受到英國公使竇納樂等警告,並派外醫入宮診視,使她的陰謀未能得逞。事隔一年,慈禧太後又宣稱“帝久病不能君天下”,準備廢立,並密電地方各督撫,企圖以自己威嚴壓地方大吏附和。但地方大吏對她的決定均表反對,劉坤一在複電中稱“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宜防”,李鴻章亦勸告後黨不可操急行事。在海外的康有為更鼓動保皇黨的華僑紛紛發電國內,“請皇帝聖安”,要求慈禧歸政光緒帝。梁啟超則利用《清議報》為光緒大唱頌歌,猛攻後黨醜惡行徑,又一次挫敗了慈禧太後廢帝的陰謀。
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末,急不可耐的慈禧居然背叛嘉慶以來定下的不立皇儲的成例,脅迫光緒發布“上諭”,宣告以病先退,立端郡王載漪之子溥雋為“大阿哥”,預定於庚子年元旦(1900年1月31日)光緒帝行讓位禮,改元“保慶”。此事公諸於世後,遭到各國公使的一致反對,上海紳商名流和各地阻止建儲的通電雪片般地飛往北京;在國外的康有為、梁啟超聯絡華僑,號稱十萬之眾,通電國內,揭露建儲陰謀;加上當時京城盛傳外國軍艦集結於北洋海麵,慈禧及其黨羽被迫擱置建儲計劃。
慈禧一時未能加害光緒,就千方百計地予以淩辱折磨。為了防止光緒與外界聯絡,她命令將圍牆加修成雙層,水中島嶼瀛台通往勤政殿的橋鋪成活動式橋麵,隨用隨拆,橋端設有其親信太監的監視房。
明知慈禧險惡用心的光緒,日夕驚憂而又無可奈何,成天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曾哀歎道:“朕並不如漢獻帝也!”
這遠不是光緒結束其一生的驚惶句號,囚徒一般的光緒帝,不知“親爸爸”還會用什麼法子來迫害他。但曆史救了光緒,就在他坐以待斃、朝不保夕的時刻,發生在國內的一連串重要事件,對光緒帝的命運產生很大影響。光緒末年的1900年,是中國的一個多難之秋,也是近代中國曆史性大轉折的一年。
這一年春天,義和團烽煙在山東、直隸各省熊熊燃燒起來,載漪、剛毅等人給慈禧太後進獻妙計,利用這些刀槍不入的神勇“拳匪”,將那些為維新派撐腰的洋人統統殺光。慈禧對此大為讚賞,在她看來,隻要將那些狗咬耗子——多管閑事的洋人趕出中國,她就可以為所欲為,誰還敢對廢帝之事說三道四呢!到了五月,在連開四天禦前會議後,慈禧太後向俄、英、法、美、日等列強宣戰,並批準載漪提出的圍攻外國使館的主張,義和拳奉命於五月十七日(6月13日)向東交民巷使館區發動進攻。進攻使館這一愚蠢之舉,給早有侵華野心的列強找到了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英、德、俄、法、美、日、意、奧八國聯軍遂大舉入侵,進攻北京。七月二十一日(8月15日),慈禧換上便服,在載漪、剛毅等十幾位大臣和百餘名清軍的護衛下,挾持光緒倉皇逃離京城。
就在臨逃之時,慈禧這個凶狠的巫婆還不忘被她打入冷宮的珍妃。珍妃是與光緒誌同道合的愛妃,她一直支持光緒變法,但也因此為慈禧極端仇視。戊戌政變後,珍妃亦遭株連囚禁。雖然同囚西苑(即今中南海、北海的宮苑),然而咫尺千裏,珍妃與光緒猶如天上地下。身為皇帝的光緒,為了與心愛的珍妃見一麵,不得不在深夜由心腹太監冒死拉船偷渡。清末官員李希聖曾感歎地寫下一首《西苑》詩:
芙蓉別殿鎖瀛台,落葉鳴蟬盡日哀。
寶帳尚留瓊島藥,金空照玉階苔。
神仙已遣青鸞去,瀚海仍聞白雁來。
莫問禁垣芳草地,篋中秋扇已成灰。
在被挾出走、與愛妃生離死別之際,光緒怎麼也沒想到慈禧竟會下毒手,她命太監將珍妃投入井中,活活淹死。光緒當時悲痛淒涼的心情,恰如清末文人高樹在《珍妃井》一詩所述:
古井無波送洛神,袞龍易去出宮闈。
傷心誤陷奸人計,甘作鹹陽一布衣。
慈禧於八月初五日逃至山西大同。十三日,她為迎合列強之意,出爾反爾,發布剿匪上諭,稱“此案初起,義和團實為肇禍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剿除不可”,並命直隸地方官“嚴行查辦,務淨根株”。隨後又調各軍進攻義和團,並向聯軍請求“助剿團匪”。不久,各國駐華外交使團擬出《議和大綱》十二條對華談判,正在西逃途中的慈禧,看到十二條中並未把她作為首禍論咎,如獲免罪赦書,大喜過望,“詔報奕、鴻章盡如約”,並發布諭詔,謂“不得不委曲求全,所有十二條大綱,應即照允”。又按各國公使要求,在諭詔上加蓋禦璽,作為照會副本,於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分送各使館,正式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