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平皇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
春,正月,王莽風益州,令塞外蠻夷自稱越裳氏重譯獻白雉一、黑雉二。莽白太後下詔,以白雉薦宗廟。於是群臣盛陳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托號於周,莽宜賜號曰安漢公,益戶疇爵邑。”
莽既媚說吏民,又欲專斷,知太後老,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後春秋高,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後下詔曰:“自今以來,唯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輒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於是莽人人延問,密致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在中國曆史上,隻要出現“主少國疑”、權臣主政的狀態,周公就會被請出來說事。我們姑且把這種現象叫做“周公現象”。
周公大家都知道,是周文王(姬昌)的兒子,周武王(姬發)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姬旦(不是“雞蛋”)。周武王領導的反對暴虐的商紂王的革命戰爭勝利以後,大概兩年以後,新生的革命政權還沒有得到徹底鞏固,周武王同誌就嘎巴一下去世了。武王的兒子成王繼位,由於成王年紀還小,於是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叔周公(姬旦)就掌握大權,輔佐少主。
周公作為政治家非常成功,他繼續革命,蕩平了商紂王的餘孽(咱們新中國成立以後不是也要搞剿匪肅反嗎),鎮壓了內部的叛亂,最後把政權穩穩當當地交給了自己的侄兒。周公的這一切事功,後來被升華了,周公為完善封建製、鞏固政權所做的工作,被總結為“製禮作樂”、“明德慎罰”,最後成了一整套意識形態。
唐代的大學者韓愈寫過一篇文章叫《原道》,韓愈老師在這篇文章裏,第一次明確了儒家的道統,做了一個聖人排序,有如我們現在的第一代、第二代……他是這樣排的:“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韓愈不敢或不好意思把自己補在後麵,但是他的這一套說法還是得到公認的。孟夫子之後誰是衣缽繼續者,老韓給後代留下了奮鬥的空間。
細看“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子”,堯舜禹湯,事跡已渺矣,文王周公除了事功,文章道德多半是後來者托名創作,也可以說是“集體智慧”的結晶。大家發現沒有,周公之前的聖人,都是國君級的人物,周文王生前是諸侯,死後也是被追認為國家領導人的,隻有周公不是人君。孔夫子是主張把堯舜禹湯文武一係列的聖人思想歸攏在周公身上的,讓周公一個人代表,他自己則“述而不作”。
孔夫子專述儒家學說,讓不是國君的周公集大成,是不是包含了政教分離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