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劉玄不是懦弱之輩(1 / 1)

(引文同上)

劉玄做了老大,史稱更始皇帝。如果他一直是老大,下麵的描述就會為尊者諱,通不過宣傳部的審查:“玄即皇帝位,南麵立,朝群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

對政治上的失敗者進行漫畫式的描寫,是中國曆史文化的一種惡習。對外部的敵人有時還可以客觀一點,對自己內部的政敵,為了證明真命天子的英明偉大,往往就把曾經的競爭者描寫為垃圾式的人物,過渡性人物固然有其不能回避的弱點,否則也不會成為台階上的一塊石頭,他們雖然不一定是英明領袖,但也不全是草包。

劉玄登基時窘迫不能自安,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暈鏡頭,一種是自信心不夠。

暈鏡頭在很多人身上都會發生,隻有天生的演員才會在大庭廣眾和鏡頭麵前揮灑自如,一般人不經過鍛煉,是難免發怵發窘的。銳圓平生遇到的這樣的領導太多了,在鏡頭麵前,手足無措大汗淋漓結結巴巴,但是在他們熟悉的環境裏,或不怒自威,或談笑風生,絕對神色自如。尼克鬆這樣的老政客,參加美國第一次總統競選電視辯論,就頗不適應,木訥不能言,風度氣質和平日大相徑庭。麵對鏡頭如是,麵對莊嚴的宏大場麵也一樣。所以,有些人隻是不適應某些需要表演的場合,會有一點緊張,但並不等於他沒有自信心。

另外一種原因就是因為自信心不夠,自信心是風度的內核,傀儡登場,就像沒有經驗的運動員上場先找教練一樣,不免左顧右盼,心下惴惴。

那麼,劉玄是暈鏡頭還是缺乏應有的自信呢?

傳統史家的著眼點是劉玄懦弱,不配登極,所以才會選擇性不失明,把“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這個鏡頭保留下來,反複播放。對劉玄、劉盆子窘態不厭其煩地重放,是要反襯英武的劉秀哥哥。

劉玄果然如此不堪嗎?

《後漢書·劉玄傳》一開頭是這麼記載劉玄:“劉玄字聖公,光武族兄也。弟為人所殺,聖公結客欲報之。客犯法,聖公避吏於平林。吏係聖公父子張。聖公詐死,使人持喪歸舂陵,吏乃出子張,聖公因自逃匿。”劉玄為了給弟弟報仇,結交江湖死士,不惜犯法,警察把他爹抓起來,他居然想到裝死銷案,騙過警察救了老爹,然後才逃避至平林軍中。劉玄的這個出場那是相當精彩,有勇有謀啊,這樣的人物混進農民起義隊伍中,用不了幾天,就會脫穎而出,劉玄絕非木木訥訥的呆豬笨鳥,也決不會甘心做個傀儡,這一點應該確鑿無疑。

其實從後來的情形看,劉玄也是一個殺伐有決斷的人。他殺了劉縯,曾試圖懷柔劉秀,對隗囂這樣的梟雄也不遷就,對曾經擁戴過自己的朱鮪、張卬等也不客氣,總之,劉玄是一個絕對可以自主的領袖,絕非傀儡,不要看到他上台時“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就以為他是個弱智分子。包括小小年紀的劉盆子,也不排除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權力鬥爭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示弱裝孫子,扮豬吃老虎,這都是應該有的橋段。

更始皇帝劉玄是中國曆史上著名的過渡性人物之一,之所以是過渡性的,一般認為,主要是他的權力基礎不牢靠,項梁立放羊娃懷王,新市平林諸將立劉玄,動機都是想做貼牌生產,用一下人家祖宗的老字號。王夫之在《讀通鑒論》裏說:“為名而有所推奉者,其誌不堅;人為名而尊己者,其立不固;項梁之立懷王,新市、平林之立更始是已。”所以王夫之告誡那些窮得隻能品牌輸出的政治人物,不要接受這些投機分子的這炷香。“懷王、更始不思其反,受其推戴而屍乎其位,名豈足以終係天下而戢桀驁者私利之心乎?”

以銳圓看來,起初項梁、新市平林確實是把懷王、劉玄當成傀儡來樹立的,但是,就劉玄而言,並非傀儡人物,事實上他還是控製了新市平林集團,甚至有望統括天下群雄,所以未能終成大業,或有其他原因,這個以後再說。新市平林將帥開始推舉劉玄時,以為他是懦弱之輩,恐怕他們是走眼了,後來的讀史者不要走眼就行。

劉玄登基後,人事安排是這樣的:“以族父良為國三老(虛位安排宗室,恰當);王匡為定國上公,王鳳為成國上公(王匡王鳳為新市首義領袖,位在上公,恰當);朱鮪為大司馬(朱鮪是堅持“非劉不王”的保皇派,又是擁立立功,實權歸他,恰當);劉縯為大司徒(劉縯乃統戰對象,戰亂時期,擔任司徒也就是丞相,恰當得很);陳牧為大司空(陳牧是平林軍首領,劉玄落草時的老領導,他資格既夠,又凸顯劉玄念舊,恰當);餘皆九卿將軍。”劉玄上台權力分配人事安排應該說相當有水平,而史書說“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這有點枉顧事實,硬下結論。

這廂造反派推舉出一個皇上了,那廂另外一個皇上王莽也不知作何感想。

王莽這個時候好像沒有著急上火,反倒好整以暇,“染其須發”,用實際行動推動領導幹部年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