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建武五年(公元29年)
是歲,詔征處士太原周黨、會稽嚴光等至京師。黨入見,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誌。博士範升奏曰:“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華名,庶幾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台之下,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書奏,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誌焉。其賜帛四十匹,罷之。”
帝少與嚴光同遊學,及即位,以物色訪之,得於齊國,累征乃至;拜諫議大夫,不肯受,去,耕釣於富春山中。以壽終於家。
2008年是改革開放三十周年,各種紀念文章到處可以看到。撫今追昔,見仁見智——可以“見仁見智”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就之一。
我個人認為,這三十多年——我更願意把改革開放元年定在1976年——有兩大成就:一是物質豐富了,二是自由寬鬆了。
孔夫子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其實,自由自在,也是人之欲。最基本的東西是不用證明的。
中國有自由主義的傳統,但是,自由主義不是主流。
自由主義的鼻祖是“不食周粟”的伯夷和叔齊,毛澤東說,他們兩個是反對武王領導的革命的。其實照今天的標準,他們兩個還算不上反對派,“不食周粟”隻是不願意在體製內生活,要做一個首先是經濟上獨立的人。但是中國的專製主義胃口非常大,不僅不允許有反對派、反對黨出現,就連中間派也不允許存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消極的自由主義也麵臨著思想改造的要求。司馬遷的《史記》,把伯夷和叔齊列傳放在最前麵,是無意還是別有用心,我們不好確認了。但有官不做而去做農民,在當時的人包括英明的領袖周武王看來,確實是夠怪異了。
春秋戰國時代,天下分裂或者分治,出現了許多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比如孔孟,但他們發展取向是想放棄自由的,他們想進入體製,實現自己的主張。孔子靠學生的學費生活,在經濟上獨立,盡管他的思想未必是主張自由主義,甚至是反麵,但他本人的生活狀態是自由主義式的。孟子大概也如此,未見他辦學收費的報道,但是他遊說過的客戶或許給他一些讚助,這種收入和體製內的工資還是大有區別的。顯然,我把自由主義的定義弄得很寬泛了,思想上主張自由主義,生活上實踐自由主義(也就是不被豢養),都可以稱為自由主義,如果兩者能結合起來,那就更自由主義了。
秦國變法,其經濟政策是軍國主義的,但是有個副產品,就是脫離領主的農民增加了,雖然他們有很多國家義務,但是在經濟上自主,這就為自由主義的生長創造了條件。自由的農民是小生產者,他們再讀點書,就有可能成了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當時應該有一些自由主義的書可讀。曾聽過易中天講課,講到楊朱,他主張“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其實這就是自由主義的主張,自由主義者在經濟上都是要先確定私人產權的,拔一毛和拔一棟樓在本質上是一致的,我們現在都知道,拿“利天下”說事的,最後都是利了個別人。
秦國搞改革,把封建製度轉型為郡縣製,底層有了自由主義土壤,高層又主張以法治國,後來秦國就很快崛起了,自由主義的思想成果在《呂氏春秋》中得到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