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頑固而沒有活力。他三十九歲。聽到開門聲,他厭煩地抬了抬頭,“別煩我,別煩我,別煩我。”詹姆斯·塔格特說道。艾迪·威勒斯走向辦公桌。

“是要緊的事,吉姆。”他說道,並沒有抬高嗓門。“好吧好吧,什麼事?”

艾迪·威勒斯看了看辦公室牆上的地圖。玻璃下麵的地圖,顏色已經消退——他隱隱地驚歎究竟有多少年,有多少塔格特家族的總裁坐在這張地圖前麵。從紐約到舊金山,塔格特泛陸鐵道網絡的紅色線條刻在褪色的全國版圖上,像是血管組織。看上去似乎在很久以前,血液曾貫透了動脈,並且由於自己的過度膨脹,在全國範圍內隨意蔓延開來。一條紅色的斑紋從懷俄明州的車頁納一直蜿蜒下行到得克薩斯州的艾爾帕索——這是塔格特泛陸運輸的裏約諾特線路。最近,又加了新的標記,這條紅色條紋已經延伸到艾爾帕索以南的地點——但是,艾迪·威勒斯的目光剛剛觸及那一點,便急忙轉開了視線。

他看著詹姆斯·塔格特,說道:“是關於裏約諾特線路,”他察覺到詹姆斯·塔格特的目光下垂到了桌子的一角。“我們又出了一起事故。”

“鐵路事故每天都在發生。你非得拿這個來煩我嗎?”“你懂我的意思,吉姆。裏約諾特線路不行了,軌道已經完蛋了,整條線路都是這樣。”“我們正在弄一條新軌道。”

艾迪·威勒斯繼續說下去,仿佛那個回答根本不存在一樣。“那條軌道完了。把火車開到那裏沒有意義。人們正在放棄使用。”

“在我看來,全國任何一條鐵路都有幾條支線運營虧損。我們不是唯一的一家。這是全國性的狀況——一個暫時的全國狀況。”

艾迪站在那裏,靜靜地望著他。塔格特最不喜歡艾迪·威勒斯的就是這樣直視對方眼睛的習慣。艾迪的眼睛是藍色的,很寬,而且帶有疑問。他有金黃的頭發和方正的臉龐,很平常,隻有那種誠懇的關切和一覽無餘的迷惑的好奇才會令人注意。“你想要怎樣?”塔格特厲聲問道。

“我隻是來告訴你你必須知道的事情,因為總得有人告訴你。”“關於我們又出了一起事故?”“關於我們不能放棄裏約諾特線路。”詹姆斯·塔格特很少抬起他的頭;他看人的時候,是撩起那雙厚重的眼皮,從他寬闊的禿腦門下麵向上方盯過去。“誰想放棄裏約諾特線路了?”他問道,“根本不存在放棄它的問題。我討厭你說這個,非常討厭。”“可是,我們過去六個月來一直沒有完成計劃。無論大小,我們沒有完成過一次沒有故障的運行。我們正在失去我們運輸的顧客,一個接著一個。我們還能挺多久?”

“你太悲觀了,艾迪。你缺乏信心,這會損害一個企業的士氣。”“你是說對裏約諾特線路什麼都不做?”“我從沒這麼說過。我們一得到新鐵軌就會做的。”

“吉姆,不會有什麼新鐵軌了,”他觀察到塔格特的眼皮慢慢地翻上來,“我才從聯合鋼鐵的辦公室回來。我和沃倫·伯伊勒談過了。”

“他說什麼?”“他講了一個半小時,卻沒有給我一個直截了當的答複。”“你糾纏他幹嗎?我記得鐵軌的第一個訂單下個月才交貨。”“可這之前的訂單,應該是三個月前就交貨了。”“無法預料的情況嘛,完全不是沃倫能控製的。”“在那之前,六個月前就該交貨了。吉姆,我們用了十三個月等聯合鋼鐵交付那批鐵軌。”“你想讓我怎麼辦?我又不能管沃倫·伯伊勒的生意。”“我想讓你明白,我們不能等了。”

塔格特用半帶嘲弄、半帶謹慎的語氣,緩緩地問道:“我妹妹怎麼說?”

“她明天才會回來。”“那麼,你想讓我怎麼辦?”“這是要你來決定的。”

“好吧,無論你還要說其他的什麼,有一件事你不要提了——就是裏爾登鋼鐵。”

艾迪沒有即刻回答。少頃,他平靜地說:“好,吉姆,我不會提的。”“沃倫是我的朋友,”他沒聽到回音,“我不喜歡你的態度。一旦人力可及,沃倫·伯伊勒是會交付那批鐵軌的。如果他無法交貨,沒人能夠指責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