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他對威澤比先生比較了解。上次去華盛頓的時候,他懇求過威澤比先生,降低鐵路的運費對他將會是致命的打擊;漲工資的要求已經答應了,但報紙上還是在傳出降低運費的聲音——塔格特明白,如果莫奇先生允許這樣的聲音存在,這意味著什麼;他明白刀還是架在他的脖子上。威澤比先生沒有回答他的請求,隻是帶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旁觀者的口氣說:“讓韋斯利棘手的問題可太多了,在錢的問題上,如果他對每個人都寬限一點,就不得不采取一些你多少也能想到的緊急措施。但你知道,這會遭到全國保守勢力多大的反對。比如,像裏爾登這樣的人。我們可不想讓他曾經幹過的那種事再發生了。韋斯利會給那些能夠控製裏爾登的人很多好處,隻是這一點我想還沒人能夠做到。不過,也許我是錯的,你對此可能更清楚,吉姆,因為裏爾登也算是你的朋友了,還參加過你的聚會之類的活動。”
塔格特望著桌子對麵的莉莉安,說道:“我發現友誼是生活中最寶貴的東西——沒有讓你看到我的友誼的見證,這就是我的不對了。”
“但我對此從未懷疑過。”
他壓低了嗓音,帶著不祥的警告口氣說:“盡管事關機密,作為對朋友的幫助,我想我還是應該告訴你,你丈夫的這個態度現在正在被高層所議論——是相當有權力的高層,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這就是塔格特恨莉莉安的地方,他心想:她明明知道遊戲規則,卻總是出人預料地玩她自己的花樣。她此刻突然看著他,當著他大笑,絕對是違反遊戲的常理——在這副天真無知的表現過去之後,她又顯出什麼都明白的樣子,直率地說:“啊,親愛的,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這麼好的一頓午飯的目的並不是說你要來幫我,而是要我去幫你。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很危險,可以用我幫的這個忙去和高層做交易,得到更多的好處,而且你是在提醒我以前答應過要幫你的事。”“他在法庭上的那場表演可算不上是我所認為的幫忙,”他惱火地說,“當時,我從你那裏可沒想到會是那樣。”
“噢,當然了,那不是,”她沉著地說,“那肯定不是。不過,親愛的,他表演了那麼一出後,你覺得我會不知道高層對他非常注意麼?你還真覺得這是個秘密,值得你特意告訴我嗎?”
“可這是真的,我聽說了對他的議論,所以覺得應該告訴你。”“我知道這是真的,也知道他們會去議論他,我還知道他們要是有對付他的辦法,法庭審理一結束就會下手了,我的天啊,他們巴不得能下手呢!因此,我知道在你們這些人裏麵,這個時候隻有他還算安全,我很清楚他們害怕他。我對你的意思了解得夠清楚吧,親愛的?”
“既然這樣,假如你是這麼認為的話,那我不得不說你真是把我搞糊塗了,我不明白你這是在幹些什麼。”
“嗨,我隻是把話挑明而已——這樣你就可以明白,對於你是多需要我的幫助,我心裏是清楚的。現在這些已經說開了,該輪到我跟你說說事情的真相了:我並沒有背叛你,隻不過是我失算了。對於他在庭審時候的表現——我的思想準備一點也不比你多,甚至更少,我滿以為不會那樣。但事情有點不對頭,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正在想辦法找。一旦找到,我是會守信用的。到那時候,你就可以把這些都算作你的功勞,告訴你那些高層的朋友們,是你解除了他的武裝。”
“莉莉安,”他窘迫地說,“剛才我說很想將我的友情證明給你看,我是認真的——如果有什麼事用得上我——”
她笑了起來,“沒有。我知道你是認真的,但你幫不上我的忙。我不需要什麼好處,不做交易,我是個純純粹粹不帶商業色彩的人,什麼回報都不要。隻能是碰運氣,吉姆,你也隻好指望我了。”
“可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想這麼做?你從中能得到什麼呢?”
她向後一靠,笑了,“就是這頓午飯,就是在這裏看到你,知道你非得來找我不可。”
塔格特隱藏著的眼神裏燃起了一股怒火,隨後,他的眼皮慢慢地眯縫了起來,他也向椅子上一靠,臉上的表情鬆弛下來,有了一絲嘲諷和滿足。即使從代表著他價值規範的那個從未挑明、從未說出、從未明確定義的混亂觀點來看,他也還是能認識到在他們之中,誰對對方更有依賴性,誰又是更卑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