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嗨,亨利……我就是來接你……沒有特別的事……我隻是想來接你。”她臉上的恐怖不見了,但她說話時,聲音卻變得奇怪的平淡,“我想見你,就是一陣衝動,突然的一陣衝動,我忍不住,因為——”

“可你看上去……看上去像是病了。”“沒有……沒有,可能我有點頭暈,這兒太擠了……我實在忍不住要來,因為這讓我想起了那些你見到我就很高興的日子……這是我給自己重新製造出的片刻幻覺……”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在背書。

她知道,當她正拚命地在心裏琢磨這次發現的全部含意時,嘴上必須要講著話。她本來打算等他發現車廂裏的玫瑰,然後看見她的時候,再來講出這些話的。

他沒有回答,站在那裏看著她,蹙起了眉頭。“我想你,亨利。我知道我這是在承認什麼,但我不希望它對你再有任何意義。”這些詞語和那張緊繃的臉格格不入,嘴唇在費力地擠著,眼睛在不斷朝他身後的站台裏麵張望。“我想……我隻是想讓你吃驚。”精明和心計又在她的臉上恢複了。

他拉起她的胳膊,但她立即抽了回來。“你難道一句話都不打算和我說嗎,亨利?”“你想讓我說什麼?”

“你妻子到車站來接你——你難道就這麼厭煩?”她向站台後麵瞟了一眼,達格妮·塔格特正朝他們走過來,而他沒有看見她。

“走吧。”他說。她不動。“你是不是?”她問。“什麼?”“是不是很厭煩?”

“不,我不煩,我隻是不明白。”“說說你這趟旅行吧,我想你肯定是很開心了。”“好啦,我們可以回家去說。”

“我和你在家裏有過說話的機會嗎?”她懷著他所想象不出來的目的,像是故意拖延時間一般慢吞吞地說著,“我曾經希望能讓你注意到我——就像現在這樣——從火車、業務約會,和所有那些把你的白天和黑夜都占滿的重要事情中,從你的那些了不起的成就中,比如……你好啊,塔格特小姐!”她響亮而高亢地尖聲喊道。

裏爾登騰地轉過身,達格妮正從他們身邊走過,但她停了下來。“你好。”她衝莉莉安點了點頭說,麵無表情。“真對不起,塔格特小姐,”莉莉安笑著說,“請你務必原諒,發生這樣的事,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慰。”她留意到達格妮和裏爾登沒有互相打招呼,“實際上,你是從你和我丈夫的孩子的葬禮上剛回來,對不對?”

達格妮的嘴角露出一絲驚訝和輕蔑。她一低頭,接著走開了。莉莉安死死地盯著裏爾登的臉,似乎是在有意強調著。他不為所動地看著她,大惑不解。

她不再說話了,當他轉身走開的時候,她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坐在去韋恩·福克蘭酒店的出租車裏,她依舊沉默,扭著臉不去看他。他看到她的嘴巴咬得緊緊的,感覺到她的內心之中一定有某種不同尋常的劇烈波動。他還從來沒見過她的情緒如此的強烈。

一到了他的房間裏,她便倏地轉過頭來麵對著他。“看來這就是那個人了?”他猝不及防,看著她,幾乎不敢相信他的感覺。“達格妮·塔格特是你的情婦,對不對?”他沒有吭聲。

“我偶然發現了那趟列車上沒有你的車廂,這樣我就知道你過去的四天晚上都是在哪兒睡的了。你是打算承認呢,還是想讓我派偵探去問她火車上的員工和她家的傭人?到底是不是達格妮·塔格特?”

“是。”他平靜地回答。

她的嘴巴抽搐著,難看地發出一聲幹笑,眼睛盯著他身後的遠處,“這我早就應該知道,早就應該猜到了,難怪不管用!”

他一臉困惑地問:“什麼不管用?”她退後一步,似乎才想起了他的存在,“你們——她來咱們家那次聚會的時候——你們是不是,那個時候就……”“沒有,是從那以後。”

“這個了不起的女商人,”她說,“無可指責,挑不出一點女性應該有的缺點,一個非凡的頭腦,對肉體毫無興趣……”她啞然一笑,“那條手鏈……”她目光凝滯地說著,這些話聽起來像是從她激蕩的內心不小心掉落了出來,“那就是她對你的意義,那就是她給你的武器。”

“假如你真的能理解你所說的話——那麼就是這樣。”“你覺得我能就這麼放過你嗎?”“放過……”他帶著冰冷吃驚的好奇,難以相信地看著她。“難怪呢,在你出庭的時候——”她停住了。“我出庭的時候怎麼了?”她哆嗦著,“你當然明白,我是絕不會讓它繼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