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我上法庭有什麼關係?”“我絕不會讓你得到她,誰都可以,但不能是她。”他等了一會,才平和地問道:“為什麼?”

“我絕不允許!你必須要放棄!”他看著她的神色之中沒有任何表示,但他牢牢地盯著她的那雙眼睛便是他最令人害怕的回答。“你要放棄這一切,你要離開她,永遠不再去見她!”

“莉莉安,假如你想商量這件事的話,就得明白一條: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但我要求你放棄!”“我告訴過你,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唯獨這件事不行。”他看到她的眼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惶恐:對眼前的一切,她並不是理解不了,而是根本就拒絕去理解——她似乎想把她發狂的情緒變成一道霧的屏障,不僅希望它讓她看不到現實,更希望現實能夠因此而不複存在。

“但是,我有權利要求你這麼做!你的生活是我的!它是屬於我的財產,這可是你保證過的。你對我的幸福發過誓,不是你的——是我的幸福!你為我做過什麼?你什麼都沒給過我,從沒做出過任何犧牲,你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心裏隻有你自己——你的工作,你的工廠,你的才能,你的情婦!可我呢?我才是第一個有權索取的人,現在我要求兌現它!你是我名下的賬戶!”

他臉上的表情迫使她不斷提高了嗓門,一聲比一聲尖利,到了恐怖的地步。她看到的不是憤怒、痛苦,或者慚愧,而是一個大義凜然的對手:無動於衷。

“你替我想過沒有?”她衝著他的麵孔咆哮道,“你想沒想過你這麼做會把我怎麼樣?如果你知道你和那個女人每一次上床都是在把我推下地獄的話,你就沒有權利再繼續下去了!我受不了,我一想到這些就無法忍受!你是要為了自己那股動物的欲望而把我犧牲掉嗎?你有那麼狠毒和自私嗎?你能把自己的快活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嗎?如果這些就是我要忍受的,你還會如此嗎?”

他的心中除了一種空蕩蕩的驚訝之外,感覺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他觀察著他過去隻是短暫地留意過的這個東西,現在它已經把虛無的猙獰完全展露了:它帶著仇恨的咆哮,用威脅和要求,乞望得到憐憫。“莉莉安,”他非常安靜地說,“就算這會要了你的命,我也還是要如此。”

她聽到了,比他預想的還要清楚,比他自己聽得還要真切。讓他吃驚的是她並沒有因此尖聲叫喊,他看到的卻是她泄氣般地平靜了下來。“你沒有權利……”她嘟囔著,尷尬的絕望如同一個人明白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無論你對我有什麼樣的要求,”他說,“沒有人能夠忍受一個要毀滅自己的要求。”

“她對你就這麼重要?”“遠比這還要重要。”

她又恢複了若有所思的神態,但臉上掛著幾分狡黠,沉默不語。“莉莉安,我很願意讓你知道真相,現在你可以完全清楚地做出選擇了。你可以和我離婚——也可以要求保持現狀。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我也隻能答應你這一條。我想,你知道我想和你離婚,但我不勉強你做出犧牲。我不清楚你從我們的婚姻中能得到什麼安慰,但假如你確實能得到的話,我不會要求你放棄它。我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抓住我不肯放,不知道我對你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我不清楚你想要的是什麼,你幸福的概念是什麼,以及你還想從這種在我看來咱倆都無法忍受的情況裏得到些什麼。要是依我的標準,你早就應該和我離婚了,要是依我的標準,維持咱們的婚姻就是一場惡毒的騙局。但我和你的標準不同。我不明白你的標準,從來就沒明白過,但我會接受它們。假如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假如我的妻子這個名義能帶給你某種滿足,我不會把它從你那裏剝奪走。是我違背了我所說過的話,所以我會盡我最大的限度去彌補。你當然知道,我可以買通現在的某一位法官,隨時得到一紙離婚的裁決,但我不會那樣做的。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話,我可以遵守諾言,但我能幫的僅限於此。現在你來選擇吧——不過,假如你決定不放我的話,你再也不能和我提起她,不能流露給她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如果你今後遇見她,我的這部分生活絕對不允許你去碰一下。”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抬頭看著他,身體耷拉著,癱軟無力,仿佛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是一種不服,仿佛她端莊的儀態不是為了他而恢複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