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基南笑道,“那咱們就按你的話來說。誰是大眾?如果你說的是素質——那你不是,吉姆,沃利·伯伊勒也不是1。如果你說的是數1沃利是對沃倫的昵稱。——譯注量——那絕對就是我,因為我有的就是數量。”他收斂了笑容,突然帶著一副厭煩的痛苦表情補充道,“隻不過,我不會說什麼我是為了我的大眾的利益在工作,因為我知道我不是。我知道我是在壓榨那些窮光蛋,說穿了就是這麼回事。他們心裏也明白。但他們知道,假如我想坐穩的話,就必須經常讓他們嚐到些甜頭,但和你們這些人,他們可是連半點機會都得不到。所以,假如他們非得被鞭子趕著的話,他們寧願是我來舉著它,而不是你們——你們這些隻會淌著口水、騙取同情、唯唯諾諾地說什麼大眾利益的混賬東西!你們是覺得外麵有群傻子可以讓你們這些從大學出來的精英們隨意糊弄麼?我是在敲詐錢財——但我知道這一點,我的人也都知道,而且他們清楚我早晚有一天會還清這筆債。並不是說我的心地有多善良,我一分錢都不會少拿,但至少他們還能有指望。不錯,這讓我時常覺得惡心,我現在就對此很厭惡,但把現實弄成這個樣子的並不是我——是你們——所以我就按照你們設計好的規則來玩這場遊戲,而且會奉陪到底——反正咱們誰也玩不了多久了!”

他站了起來。沒有人搭腔,他的目光從每人的臉上逐個掃視過去,停在了韋斯利·莫奇的身上。

“理事會給不給我?韋斯利?”他輕鬆地問。“圈定具體人選隻不過是技術問題,”莫奇愉快地說,“咱們能不能隨後再談,隻是你和我?”屋子裏的人都明白,這實際等於是答應了。

“好吧,夥計。”基南說。他走回窗前,坐在窗台上,點了根煙。剩下的人不約而同地都看著費雷斯博士,似乎是想得到一些指點。

“不要受這番禱告的影響,”費雷斯博士流利地說,“基南先生是個很不錯的演說家,但對現實的狀況一點考慮都沒有,他無法辯證地去看問題。”

又一陣沉默後,詹姆斯·塔格特突然開了口,“我不管,這無所謂,他必須要把局勢穩住,一切都要保持現狀,和現在一樣。誰都無權改動任何事,不過——”他猛地轉向了韋斯利·莫奇,“韋斯利,根據第四點,我們必須關閉所有的研究部門、實驗室、科技基金,以及類似的機構,他們都是非法的。”

“對,是這樣,”莫奇說,“這我倒是還沒想到,得把這些內容加上。”他找出一支鉛筆,在那頁紙的空白處飛快地寫了幾筆。

“這樣可以避免帶有浪費性質的競爭,”詹姆斯·塔格特說,“我們就不必為了一些還不知道的東西而彼此爭鬥,用不著擔心新發明會給市場造成恐慌,用不著隻是為了趕上野心太大的競爭對手而把錢扔到沒用的實驗裏去。”

“對,”沃倫·伯伊勒附和著,“在保證大家都有了充足的舊東西之前,不允許任何人浪費錢搞新的。把該死的實驗室都關掉,越早越好。”

“是的,”韋斯利·莫奇說,“我們會關掉它們,全都關掉。”“國家科學院也要關嗎?”弗雷德·基南問。“哦,不!”莫奇說,“那不一樣,那是政府部門。再說,它是個非營利機構,而且所有的科學研究有了它就完全夠了。”“足夠了。”費雷斯博士說。

“你把所有的實驗室都關掉以後,那些工程師和教授這樣的人怎麼辦?”弗雷德·基南問,“所有其他的工作和企業都凍結了,他們靠什麼生活?”

“哦,”韋斯利·莫奇撓了撓頭,轉向了威澤比先生,“是不是讓他們去領救濟,克萊蒙?”

“不行,”威澤比先生回答,“為什麼要這樣?他們這麼點人,掀不起什麼大浪,用不著操心。”

“我想,”莫奇轉向了費雷斯博士,“你們應該可以吸收他們的一部分人,弗洛伊德?”

“是一部分,”費雷斯博士慢條斯理地說道,似乎在玩味著他的答話裏的每一個音節,“就是那些可以合作的人。”

“其他人呢?”弗雷德·基南問。“他們就隻能等著了,直到聯合理事會能給他們找出點事情去做。”

韋斯利·莫奇說。“他們在等待的過程中吃什麼呀?”

莫奇聳了下肩膀,“在國家處於緊急狀態的時候,總有些人會成為受害者。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們有權這麼做!”塔格特突然喊叫起來,打破了屋裏沉悶的氣氛,“我們需要這樣做,難道不對嗎?”沒有人應聲。“我們有權保障我們的生計!”沒有人表示反對,但他繼續用顫抖和懇求的語氣堅持說道,“幾百年來,我們頭一次能夠這樣高枕無憂。人人都清楚他和別人的位置和工作——並且我們不會受製於任何一個會冒出新主意的人。誰都不能把我們從生意場上趕出去,偷走我們的市場,靠低價排擠和擠垮我們。沒人再會來兜售什麼可惡的新玩意,讓我們決定的時候進退兩難:把它買下來就會傾家蕩產,但如果我們不買,而是被別人買走了,還是會傾家蕩產!我們不用再去做決定,任何人都無權決定任何事。決定隻有這麼一回,一切就這樣了。”他帶著乞求的目光,逐個望著眼前一張張的麵孔。“現有的發明已經夠多的了——已經可以讓每個人都滿意了——為什麼還允許他們繼續發明?我們為什麼允許他們讓我們總是不得安寧?我們為什麼總是生活在永遠的動蕩不安裏?難道就因為有那麼一些不老實的、野心勃勃的冒險者嗎?我們應不應該因為幾個不安分的人的貪婪而犧牲掉全人類已有的滿足?我們不需要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他們。但願我們能丟掉那種對英雄的崇拜!英雄?他們從古至今做的隻是破壞,驅趕人們去瘋狂地角逐,沒有喘息,不得安生,無法放鬆,失去安全,跑著去趕上他們……總是如此,沒有盡頭……我們剛剛趕上,他們又領先好多年了……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從來就不給我們任何機會……”他的眼珠不停地亂轉,他瞧了一眼窗外,但馬上便轉移了視線:他不願意看到遠處那座白色的尖塔。“我們不用再和他們糾纏,我們勝利了。這是我們的時代,我們的世界。幾百年來的頭一次——我們將要有保障了——這是自從工業革命以來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