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張王牌對你個人構不成任何傷害,”費雷斯博士說,“我們清楚,你不會在任何一種個人傷害麵前讓步。所以,我坦率地告訴你,這件事一點也傷不著你,它隻會傷害塔格特小姐。”

裏爾登現在正直直地看著他,但不知為什麼,費雷斯博士總覺得這張安詳而不露痕跡的麵孔是在朝著一個遙遠的地方凝望著。

“如果你們這件緋聞傳遍全國的話,”費雷斯博士說,“就算伯川·斯庫德這樣的誣蔑老手,也不可能對你的名聲造成什麼實質上的損害。頂多不過是在更加熱鬧的交際場合會有人好奇地多看你一眼,吃驚地瞪瞪眼睛罷了,你完全可以輕鬆過關。這樣的事對男人來說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實上,這反而會提高你的聲望,會在女人和男人中間為你增添一分浪漫的魅力,在人們羨慕豔遇的本性驅使下,它會給你帶來某種威望。但對於塔格特小姐——她的名聲向來清白,從不涉足醜聞,在男性化十足的商界裏占有了女人特殊的一席之地——會給她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會讓每一個見到她的人怎麼去想她,會聽到與之打交道的每個男人怎麼去說——這些,我還是讓你自己去想象和考慮吧。”

除了感到極其的鎮定和清醒,裏爾登已經渾然無覺。仿佛有個聲音正在嚴厲地對他說著:到時候了——舞台的燈打開了——看看吧。他赤身裸體地站在強烈的燈光之下,看起來平靜而莊重;他身上所有的恐懼、痛苦和幻想都不複存在,隻剩下求索的渴望。

一聽到他緩緩地開口說話,費雷斯博士感到很是吃驚,他的語氣十分冷靜,語句簡單得不像是在與他的聽眾對話:“不過,你們之所以有這樣的算計,都是因為塔格特小姐是一個貞節的女人,而不是你們稱之為的蕩婦。”

“是的,當然了。”費雷斯博士說。“再有就是,我對此絕不是隨便玩玩而已。”“沒錯。”

“如果她和我就是你們所說的下三爛,你的王牌就不起作用了。”“對,完全沒作用。”

“如果我們的關係就是你們稱之為的墮落,你就傷不著我們的一根毫毛。”

“對。”

“那我們就在你們的勢力範圍之外了。”“的確——是這樣的。”

裏爾登與之交談的並不是費雷斯博士,他眼前是自柏拉圖那個年代以來出現的一長串人,他們的子孫後代和最終的產物便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小教授,長著一副吃軟飯的小白臉,懷著一顆宗教凶手的心肝。

“我曾經給過你機會,讓你加入我們,”費雷斯博士說,“你拒絕了。現在你看到後果了吧。我想象不出,你這樣聰明的一個人居然認為可以如此簡單地獲得勝利。”

“可是,假如我加入了你們,”裏爾登依然心不在焉,仿佛說的和他自己無關,“我又能從沃倫·伯伊勒身上找到什麼值得搶的東西呢?”

“哦,嗨,這世上可以被剝削的傻瓜多的是。”“是像塔格特小姐,像肯·達納格、艾利斯·威特,和我這樣的?”“是所有不現實的人。”

“你是說生活在地球上就是不現實了?”他不知道費雷斯博士是不是回答了他的話,他再也不去聽了。他的麵前浮現出沃倫·伯伊勒晃晃悠悠的嘴臉和那上麵像豬一般眯縫的小眼睛,出現了莫文先生像麵團一樣的臉,對於任何一個說話者或者事實,他的眼睛總是在閃避——從大猩猩憑借力氣學會模仿的不連貫的重複動作裏,他看到他們正同樣地比劃著製造裏爾登合金,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裏爾登鋼鐵公司的實驗室在十年當中,經過了怎樣不懈而痛苦的努力。他們現在把它稱作“神奇合金”倒是恰如其分——對於那十年,以及孕育了裏爾登合金誕生的才華,神奇是他們所能想出的唯一的名字——這種合金在他們的眼裏隻能用神奇來概括,這種金屬不被知曉,無法得知它的由來,不過是自然存在的一樣東西,用不著去解釋,隻是像一塊石頭或一根野草那樣被占有,成為他們的就可以了——“我們是否允許很多人繼續生活在貧困之中,而同時卻允許極少數人獨占更好的產品與服務?”

假如我不懂得生命是要依靠我的思想和努力的話——麵對著排列在數百年間的一長串的人們,他無聲地說道——假如我不是把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和最大限度地發掘自己的頭腦當成我的最高理想的話,你們從我的身上就找不到任何可以掠奪,任何可以維持你們自己生存的東西:你們用來迫害我的不是我的罪過,而是我的良心——是你們親口承認的我的良心,因為你們自己的生命要依賴於它,因為你們需要它,因為你們並不想毀掉我的成就,而是要占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