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裏爾登先生。我是把我的時間投資在了我自己的未來當中。當我們獲得了自由,需要從廢墟上重建的時候,我希望能看到這個世界盡快地複生。如果那時候能有一些資金掌握在應該掌握它的人手裏——掌握在我們最出色、最有創造力的人們手裏——就會替我們其他人省出許多年的時間,也就會為國家的曆史節省出幾百年。你不是問過你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嗎?意味的就是我所崇拜的一切,就是當地球恢複自由生機的時候,我所希望成為的一切,就是我願意去與之相處的一切——即使目前我隻能這樣對你,隻能為你效勞至此。”

“為什麼?”裏爾登輕聲問道。“因為我唯一所愛的,唯一願意為之生活下去的價值——人的才能,從來不被這個世界所愛,從來沒有得到過認可,沒有朋友和捍衛者。這就是我為之效力的愛——假如我應該獻出生命,還有比這更好的理由嗎?”

這個人是失去了感覺嗎?裏爾登心想,他知道在這頑石般冷酷的麵孔下麵,是約束極嚴的異常敏銳的感知力。那個平淡的聲音在繼續毫無感情地說著:

“我希望你知道這些,我希望你現在就知道,此刻你一定覺得你是被拋進了深淵,周圍都是人類僅存下來的半人半獸。我希望你知道,在你最無助的時刻,救贖日的到來遠比你所認為的還要快。我之所以必須和你講這些話,並且提前告訴你我的秘密,是因為一個特別的原因。你聽說過沃倫·伯伊勒在緬因州海岸的鋼廠出的事嗎?”

“聽說了,”裏爾登說——並且吃驚地聽到他內心忽然急不可待地拋出的那句話,“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一點不假,是我幹的。伯伊勒先生不能在緬因州的海岸生產裏爾登合金,他在哪兒都不能生產。其他所有認為仗著法令就可以霸占你的智慧的吸血蟲們也不能去生產。無論誰想要生產這個合金,他會發現爐子起火,設備被炸,發運的貨失事,工廠被燒——對於企圖一試的人來說,是會出許多事情的,人們就會說這是遭了詛咒的,用不了多久,全國就找不出工人還願意進生產裏爾登合金的工廠大門。假如伯伊勒之流覺得他們隻需要用武力就可以去搶掠比他們更強的人——就讓他們看看,一旦一個比他們強的人選擇了訴諸武力的話,會怎麼樣。我想讓你知道,裏爾登先生,他們誰也別想生產你的合金,誰也別想從它身上賺到一個子兒。”

因為他感到了內心正歡躍得想要放聲大笑——這和他聽說威特的那把大火和德安孔尼亞銅業公司垮台的消息時便想放聲大笑一樣——並且知道一旦他笑出來,令他害怕的那個東西就會抓住他,這次就不會再放過他,而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工廠了——裏爾登便收斂著,緊緊地將嘴巴閉緊了好一會兒,以免出聲。等這陣子過去了,他帶著堅決和死一樣的聲音,安靜地說:“拿上你的金子,從這裏滾開,我不會接受罪犯的幫助。”

丹尼斯約德的臉上毫無反應,“我不能強迫你接受這黃金,裏爾登先生,但我不會把它拿回來。如果你願意的話,就把它留在地上吧。”

“我不想要你的幫助,也無意保護你。假如我能找到電話,我就會叫警察,如果你再試圖來找我的話,我就會這麼做。為了保護我自己——我會這樣做。”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你知道——我本應該唾罵你,但因為我聽了你所講的話,因為你也看到了我想聽這些話,我沒有那樣去做。我不能唾罵你或者任何一個人。人們賴以生存的準則已經沒有了,因此,對於他們現在的作為,或者他們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挺過這無法忍受的一切,我不想品評。如果這就是你的方式,那我就讓你自己進地獄吧,但我不想沾這個邊,我既不想鼓勵你,也不願意作你的同謀。哪怕你的銀行賬戶真的存在,也永遠別指望我會接受。還是用它給你自己多買些盔甲吧——因為我要向警察報告,把我知道的線索都告訴他們,讓他們可以抓到你。”

丹尼斯約德既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一列貨車在遠處的黑暗中轟隆隆地駛過,他們看不見,但能夠聽到車輪的撞擊聲填滿了寂靜的空間。這列火車似乎離他們很近,像是被拆得隻剩下了一串聲音,在黑夜裏經過了他們。

“你想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來幫我?”裏爾登說,“假如我落到自己的保衛者隻是一個海盜的地步,那我也就不再需要保衛了。你說的還算是人話,就衝這一點,我要告訴你,我現在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我心裏清楚,等到末日降臨的時候,我就會用我最後的日子去恪守我自己的準則,哪怕恪守這些準則的隻有我一個。我在這個我成長的世界裏生活過了,我要和它一起消亡。我想你不會理解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