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公孫夏(1 / 1)

河北保定有一個監生,家裏有錢,他想到京城花錢買一個官當當。什麼都準備好了,萬沒料到突然惡病橫生,一病就病了一個多月。想到自己的仕途受阻,心中好生焦急。一天,忽然仆人來報告有客來了,他當時忘了自己正在生病,便出去迎接客人,那客人衣著很闊綽,身份似乎非比尋常。監生當然不敢怠慢了客人,他巴結討好還來不及呢。當下便非常恭敬地請客人進屋。然後迫不及待請教客人的來處。那客人說:“我叫公孫夏,是十一皇子的朋友。聽說您整頓行裝,要去捐一個縣官,既然有這樣的打算,捐一個知府不是更好嗎?”那監生說他錢不多,捐知府捐不起。來客說,他願意效勞,隻要先出一半錢,上任以後再付齊就行。

監生很高興,問公孫夏走什麼門路。公孫夏說:“省裏巡撫、總督都是我的至交,先拿五千貫,事情就解決了。現在正好真定府少一個知府,可以馬上搞到。”監生很驚疑,因為真定也是河北省,按照規矩,本省人是不能在本省做官的。公孫夏笑笑說:“您真太老實!隻要有錢,還怕什麼外省本省?”

監生還是擔心公孫夏騙他,不敢馬上答應,更不敢把白花花的銀子交給公孫夏。公孫夏看出來了,對他說:“你不必疑心,老實告訴你,陰間地府缺了一個城隍。您陽壽已經盡了,已經登記在死人的冊籍上了,趁早撈取一個官職,到陰間也會少受一些苦。”說完,就起身告辭了,臨行說:“您考慮一下,三天以後咱們再會麵。”出門騎著馬就走了。

監生病情越來越重,他半閉著眼睛,和他的妻子告別,說他要死了,吩咐她拿錢去買一萬串紙錢。全城裏所有的紙錢都給他買光了,一起堆在院子裏,夾著紙人紙馬,日裏夜裏地燒化,紙灰積得跟一座山那樣高。

三日後,公孫夏果然來了。他把錢交給公孫夏,後者就引他到一個衙門裏,隻見一個大官坐在堂上。監生伏地就拜,那大官簡略地問了一下姓名,說了幾句做官要清廉謹慎之類的話,便取出文憑,叫他到公案邊去領取。

監生叩首出了衙門,心裏想,自己出身微賤,必須要華貴的車馬,華麗的服飾,才能唬得住手下。於是買了漂亮的車馬,又派鬼差用彩轎把美貌的小老婆接了來。剛籌備妥當,真定府接到赴任的人也來了。

他在路上帶著大批人馬前進,車駕儀仗拖了一裏多路長,非常得意。正在走著,忽然前麵開路的差役鑼也不打了,旗也倒下了;他正在驚疑,隻見騎在馬上的下屬都下了馬,一起跪在路邊,霎時間,人忽然縮小得隻有尺把高,馬也變得隻有貓兒那樣大了。車前的差人吃驚道:“關帝君來了!”

這位新任城隍嚇得趕緊下車跪倒,遠遠看關帝君帶了四五個騎馬的隨員,騎馬而來,一嘴的絡腮胡子,並不像人間所描塑的那樣,但是神氣威嚴,眼睛長得幾乎和耳朵相連似的。他在馬上問:“來的是什麼官?”隨員答道:“真定知府。”關帝說:“小小一個知府,竟這樣鋪張!”監生聽見了,渾身發抖,身體一下子縮了小了,自己一回顧,已經矮小得像一個六七歲的娃兒了。

關帝喚他起來,叫他跟在馬後一道走,走到路邊一個殿宇裏,關帝進去坐下了,叫隨員取出筆墨給監生,要他寫出姓名籍貫。監生非常小心地寫好呈了上去,關帝一看,大怒道:“這樣的水平怎能做百姓的父母官。這不是胡弄無辜善良的平民百姓嗎?”又叫隨員檢查這人平日的德行如何,旁邊一個跪著回報了幾句,不知道講些什麼。關帝大聲罵道:“這人鑽營求官,罪名還輕;貪賄賣官給他的人,罪就大了。”隻見有兩個神道帶著鎖鏈,去逮捕貪贓賣官的人去,另外兩個人捉住了監生,剝掉衣眼帽子,打了五十大板,屁股打得稀爛,才把他趕出大門。

他出門一看,車馬全沒有了,屁股又痛得寸步難行,在草地上狼狽地躺著,仔細辨認周圍,離家不是很遠,幸虧身子覺得很輕,挨了一日一夜,才拖回家裏。一覺醒來,還是在床上痛苦地喘息。家裏人圍攏來問他,他隻說屁股痛,原來他昏過去已經有七天了,到現在才醒轉來。便問:“阿憐哪裏去了?”阿憐就是他的小老婆的名字。

原來在他昏死之後,阿憐正在坐著有說有笑的,突然說:“他做了真定知府,差人來接我了。”當即到房裏去妝扮得漂漂亮亮的,妝扮好就斷氣了,這正是前一天晚上的事。家裏人對阿憐的死都感到十分奇怪。

監生想讓阿憐重新活過來,他急忙叫家人別埋葬阿憐,他想阿憐也會像他這樣死而複生。但阿憐卻沒有活過來。監生想想最近的經曆,死了小老婆,還被毒打了一頓,覺得吃了啞巴虧,心裏一直都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