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隊以後,張一鳴加強了官兵的射擊、刺殺、投彈等訓練,並針對對日作戰的特點組織部隊進行陣地戰、夜間街市戰和挖戰壕、挖掩蔽部、挖防空洞的作業演習。忙碌之餘,他最大的快樂就是給白曼琳寫信,他的信寫得熱情洋溢,顯示了一個熱戀中的男人所能有的最大的激情。
7月18日,他看到了蔣介石十七日在廬山談話會上的講話內容,頓時心跳加快,激動得熱血在全身奔騰,亢奮得氣都快要透不過來了。
“中國正在外求和平,內求統一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蘆溝橋事變,不但我舉國民眾悲憤不止,世界輿論也都異常震驚。
此事發展結果,不僅是中國存亡的問題,而將是世界人類禍福之所係。諸位關心國難,對此事件,當然是特別關切,茲將關於此事件之幾點要義,為諸君坦白說明之。
第一、中國民族本是酷愛和平,國民政府的外交政策,向來主張對內求自存,對外求共存。本年2月三中全會宣言,於此更有明確的宣示。近兩年來的對日外交,一秉此旨,向前努力,希望把過去各種軌外的亂態,統統納入外交的正軌,去謀正當解決,這種苦心與事實,國內大都可共見。我常覺得,我們要應付國難,首先要認識自己國家的地位。我們是弱國,對自己國家力量要有忠實估計,國家為進行建設,絕對的需要和平,過去數年中,不惜委曲忍痛,對外保持和平,即是此理。前年五全大會,本人外交報告所謂:‘和平未到根本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犧牲。’
跟著今年二月中全會對於‘最後關頭’的解釋,充分表示我們對於和平的愛護。我們既是一個弱國,如果臨到最後關頭,便隻有拚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國家生存;那時節再不容許我們中途妥協,須知中途妥協的條件,便是整個投降,整個滅亡的條件。全國國民最要認清,所謂最後關頭的意義,最後關頭一到,我們隻有犧牲到底,抗戰到底,唯有‘犧牲到底’的決心,才能搏得最後的勝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會陷民族於萬劫不複之地!
第二、這次蘆溝橋事件發生以後,或有人以為是偶然突發的,但一月來對方輿論,或外交上直接間接的表示,都使我們覺到事變發生的征兆。而且在事變發生的前後,還傳播著種種的新聞,說是什麼要擴大塘沽協定的範圍,要擴大冀東偽組織,要驅逐第二十九軍,要逼迫宋哲元離開,諸如此類的傳聞,不勝枚舉。可想見這一次事件,並不是偶然。從這次事變的經過,知道人家處心積慮的謀我之亟,和平已非輕易可以求得;眼前如果要求平安無事,隻有讓人家軍隊無限製的出入於我們的國土,而我們本國軍隊反要忍受限製,不能在本國土地內自由駐在,或是人家向中國軍隊開槍,而我們不能還槍。換言之,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已快要臨到這極人世悲慘之境地。這在世界上稍有人格的民族,都無法忍受的。我們的東四省失陷,已有了6年之久,繼之以塘沽協定,現在衝突地點已到了北平門口的蘆溝橋。如果蘆溝橋可以受人壓迫強占,那末我們百年故都,北方政治文化的中心與軍事重鎮的北平,就要變成沈陽第二!今日的北平若果變成昔日的沈陽,今日的冀察,亦將成為昔日的東四剩北平若可變成沈陽,南京又何嚐不可變成北平!所以蘆溝橋事變的推演,是關係中國國家整個的問題,此事能否結束,就是最後關頭的境界。
第三、萬一真到了無可避免的最後關頭,我們當然隻有犧牲,隻有抗戰!但我們的態度隻是應戰,而不是求戰;應戰,是應付最後關頭,逼不得已的辦法。我們全國國民必能信任政府已在整個的準備中,因為我們是弱國,又因為擁護和平是我們的國策,所以不可求戰;我們固然是一個弱國,但不能不保持我們民族的生命,不能不負起祖宗先民所遺留給我們曆史上的責任,所以到了必不得已時,我們不能不應戰。
至於戰爭既開之後,則因為我們是弱國,再沒有妥協的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時便隻有拚民族的生命,求我們最後的勝利。
第四、蘆溝橋事件能否不擴大為中日戰爭,全係於日本政府的態度,和平希望絕續之關鍵,全係於日本軍隊之行動,在和平根本絕望之前一秒鍾,我們還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由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蘆事的解決。但是我們的立場有極明顯的四點:(一)任何解決,不得侵害中國主權與領土之完整;(二)冀察行政組織,不容任何不合法之改變;(三)中央政府所派地方官吏,如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宋哲元等,不能任人要求撤換;(四)第二十九軍現在所駐地區,不能受任何的約束。這四點立場,是弱國外交最低限度,如果對方猶能設身處地為東方民族作一個遠大的打算,不想促成兩國關係達於最後關頭,不願造成中日兩國世代永遠的仇恨,對於我們這最低限度之立場,應該不致於漠視。
總之,政府對於蘆溝橋事件,已確定始終一貫的方針和立場,且必以全力固守這個立常。我們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準備應戰,而決不求戰。我們知道全國應戰以後之局勢,就隻有犧牲到底,無絲毫僥幸求免之理。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所以政府必特別謹慎,以臨此大事;全國國民亦必須嚴肅沉著,準備自衛。在此安危絕續之交,唯賴舉國一致,服從紀律,嚴守秩序。希望各位回到各地,將此意轉達於社會,俾鹹能明了局勢,效忠國家,這是兄弟所懇切期待的。”
“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他的心頭像巨浪一樣洶湧翻騰,手不知不覺地緊緊握住了腰間的手槍,“我們隻有犧牲,隻有抗戰了!”
8月13日,淞滬抗戰爆發。14日,國民政府發表自衛抗戰聲明書:“中國為日本無止境之侵略所逼迫,茲已不得不施行自衛,抵抗暴力——”
滿懷著準備抗敵的熱情,他召開了全師大會,通報了戰況,並宣讀了這份聲明書。為了鼓舞士氣,他還用民族英雄嶽飛和抗倭英雄戚繼光的故事來激勵部隊。新25師士氣振奮,鬥誌昂揚。
在焦急地等待中,他終於接到了命令——火速開赴上海參戰!
他興奮得臉頰發紅,雙眼放光,報仇血恨的一天終於來到了。他立即召開軍官會議,部署部隊開拔的準備工作。在出發前的全師動員大會上,他激昂地說道:“日本人侵占我東三省,現在又攻打華北,攻打上海,想要滅亡中國,讓我們當亡國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身為軍人,應做好為國家流血犧牲的準備,守土抗敵。我師全體官兵皆應抱有我無敵之決心,灑盡熱血,殺敵立功。”
安慶的碼頭上,彩旗飄揚,鑼鼓喧天,自發歡送軍隊出征的各界民眾將碼頭圍得水泄不通,嘹亮的歌聲、高呼的口號聲激勵著將士們的心,軍人的榮譽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在掌聲和汽笛聲中,滿懷殺敵壯誌的士兵們登上了江輪,順水向東而去。船到鎮江,改乘火車。在前往火車站的途中,沿途民眾夾道相送,香煙、雞蛋、水果不斷地往士兵們手裏塞,將士們都是意氣風發、熱血沸騰。
一個老兵看著手裏的雞蛋,感慨萬分:“打了這麼多仗,受人歡迎還是第一次。”
另外一個說道:“以前那是內戰,自己人打自己人,贏了也沒啥意思。現在是打日本鬼子,死了都光榮。”
到了嘉定,張一鳴接到了第15集團軍總司令陳誠的命令,新25師立即增援羅店。他在上海長大,又參加過“一•二八”淞滬抗戰,深知羅店的重要。那裏是交通要道,向南可達劉行、大場,威脅張華濱、蕰藻濱;向東則到川沙口、月浦,可接應長江運輸;向北就是瀏河、太倉;而向西到嘉定,則可以切斷我軍的後方交通線滬寧鐵路。從戰略意義上說,誰占領了羅店,誰就取得了淞滬戰場的主動權。所以開戰以後,這裏一直是敵我爭奪的焦點,雙方在此都投入了大量兵力,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付出的代價都非常大。中國軍隊丟失羅店之後,曾奮力奪回,但很快又被日軍強行攻下,現在蔣介石親自到第三戰區司令部坐鎮指揮,命令重新組織力量,不惜一切代價拿下羅店。張一鳴明白這次戰鬥的重要性,馬上召集團以上軍官開會,進行作戰部署。會議開得很短,一開始他就直截了當地說道:“諸位,現在羅店失守,67師、14師和11師奮力反攻,傷亡慘重,卻未獲成功。陳總司令命令我部協同友軍,務必奪回羅店。我師將前往羅店外圍,迅速構築工事,等到天黑進行夜間襲擊,強奪羅店。由137旅擔任正麵主攻,515團在左翼協同14師的兩個團、516團在右翼協同11師的一個旅迂回包圍,514團到餘家浜,阻擊敵增援部隊。子寬,此次能否拿下羅店,你的正麵主攻可是關鍵啊。”
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的137旅旅長陳子寬是四川人,黃埔三期,素來勇猛,是張一鳴手下的一員虎將。聽了師長的話,他毅然說道:“師座放心,今晚我將親自率隊攻擊,不攻下羅店,我決不回來見你。”
“子寬有此決心,我當然放心。不過,此次戰鬥事關重大,我想在正麵組織一支突擊隊,趁敵不備,迅速突破敵人的陣地,給後麵的部隊打開一條通道。德賢,這突擊隊就由你的512團擔任,我再給你們增加兩挺重機槍,5挺輕機槍,2門迫擊炮。攻擊的時候,我會集中全師的炮火轟炸敵人的陣地,替你們做掩護。你要象尖刀一樣直插敵軍的指揮所,在敵人的心上狠狠刺上一刀,動作一定要快,不要給敵人充分的準備時間,明白嗎?”
呂德賢的512團是個加強團,也是全師裝備最好的主力團。張一鳴要選突擊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
呂德賢刷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明白。”
“這次反攻,大家一定要速戰速決,必須趕在拂曉之前解決戰鬥。 否則,天一亮,敵人的飛機和榴彈炮就會增援,那時候我們的攻擊就困難了。”張一鳴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真誠地說道,“各位,新25師自改編以來,還未曾打過仗。在多數人眼裏,我們是一支由地方軍改編的部隊,比雜牌軍好不了多少。但是,我想諸位都很清楚,現在的新25師絕非兩年前的新25師。為公為私,我們都要打好這一仗,打掉倭寇的囂張氣焰,讓新25師成為一支新的雄師!”
他的話無疑給軍官們心裏燃燒著的火焰上又澆了一點油,當兵打仗,出生入死,大家希望的就是立功揚名。138旅旅長黃斌說道:“師座,我等來此,早已下定決心,不成功,則成仁!”
“好,今夜之戰,本師長也是不成功,則成仁!”
部署完畢後,軍官們各自率部進入預定地點,命令士兵們開挖戰壕,修築工事。上海市郊地勢開闊,易於敵人機械化部隊的進攻,不利於裝備落後的中國軍隊的防守。張一鳴參加過一。二八抗戰,深知日軍炮火的厲害,命令部隊要牢固工事,深挖戰壕。八月的上海又悶又熱,士兵們頂著烈日作業,很快汗水就濕透了衣服,有人幹脆脫掉上衣,光著脊背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