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痛失南京(1)(1 / 3)

白少琛傷得很重,爆炸的氣浪把他掀起來,摔斷了左腿,雖然他帶著鋼盔,頭部沒有受傷,但左臉被碰傷,下頜骨摔裂,身上嵌進了不知多少彈片,渾身鮮血淋漓。軍醫全力搶救,手術進行了7個小時,給他接好了折斷的腿骨和頜骨,又從他身上清理出14塊彈片,由於衛生所沒有X光機,軍醫無法判斷他體內的彈片是否完全清理幹淨,建議送到後方醫院治療。晚上11點過,運送傷員的救護車隊開始出發,白曼琳也想跟著去,一名救護隊員為難地說:“對不起,小姐,我們的車輛不夠,就這些傷員還裝不完,你要上的話,我們就得少裝一個傷員了。”

此時白少琛已經蘇醒了,聽了那個救護隊員的話,他忍著下頜的劇痛,艱難地對她說:“你回去吧,別擔心,三哥命大,死不了。”又對張一鳴說:“表哥,現在戰況不妙,前線處境危險,你要多加保重,琳兒就交給你了,請你好好照顧她。我受傷的事情,你可以寫信給我大哥,請他酌情告知父親,以免父親受不住打擊。”

他的臉腫得厲害,下頜又有傷,說話口齒不清,白曼琳勉強聽懂了,覺得他的話含有訣別的意思,心裏痛得一陣抽縮,哭了起來。張一鳴眼圈也紅了,說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安心養傷,我等你康複歸來。”

車隊安全到達蘇州,可是各個傷兵醫院早已擠滿了人,他們被告知鄰近許多城市的醫院也已經滿了,隻能再往後方輸送。白少琛和許多重傷員一起被抬上火車,運往湖南長沙。鐵路方麵已經接到通知,知道這是運送傷員的榮譽列車,沿途各種客車、貨車紛紛讓道。列車一路風馳電掣,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長沙。

長沙火車站,許多市民、學生懷著崇敬的心情趕來幫著抬送傷員。他們來到車廂裏,隻見傷兵累累,斷臂折腿者比比皆是,很多傷員還在流血,一個個好像血人一樣,車廂裏到處都是血跡。路途遙遠,一些傷員等不到救治,半路就死了,生者、死者躺在一起,宛如人間地獄。看到這幅慘景,很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白少琛因為體內還存有彈片,被抬下火車時,也已經奄奄一息了。一個14、5歲的女中學生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樣子,哭了起來:“叔叔,醫院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一個從大場一路跟到長沙的救護隊員說道:“這是白營長,他在堅守大場的時候被炸傷了。”

女學生聽了這話,俯**子,在白少琛血跡斑斑的臉上吻了一下。跟她一起的其她幾名女生也紛紛仿效,給了他一個個崇高而純潔的吻。

白少琛眼裏淚光閃動,女學生們滿懷敬意的吻,給了他難以形容的慰籍。他喃喃地說道:“我死——也值了。”

他被送到了市立醫院,早已做好準備的醫生迅速把他抬到手術室,開始實施搶救。留在他腰部和腹部的三塊彈片被找出來了,其中一塊彈片隻差一毫米就傷到了肝髒,連醫生都為他感到幸運。手術做完,他被抬回特護病房,看護為他掛上瓶子,給他輸血。

麻藥漸漸消失了,昏昏沉沉之中他感覺身上越來越痛,忍不住呻吟了幾聲,恍惚聽見耳邊一個溫柔的聲音問道:“你醒了嗎?”

他說不出話,隻感覺有人在他額頭上一摸,說道:“護士小姐,你快找醫生來看看,他在發燒!”

迷迷糊糊中,他覺得頭上一陣清涼,有人在他額頭上放了一塊濕毛巾,他想睜開眼睛看看,可是睜不開。他仿佛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幻想自己還是11歲,染上了猩紅熱,高燒不退,母親白天黑夜地守著他,拿冰給他敷額頭,用冷水一遍又一遍給他擦身子。他又覺得是自己16歲開車兜風,出了車禍,他被撞傷送進醫院,醫生們急衝衝地搶救他,給他清洗傷口、換藥,傷口一陣又一陣地痛。

他在死亡線上掙紮了五天五夜,發燒、囈語,醫生們用盡了方法,隻能寄希望於他自身了。他健壯的身體擊敗了死神,第六天,他的高燒終於退了。恍惚中,他感到嘴裏熱乎乎的,費力地睜開眼睛,隻見一個少女坐在他的床沿上,正用勺子喂他喝水。她有16、7歲年紀,穿著白衣黑裙,梳著兩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大概是個中學生。她長著一張清秀的瓜子臉,細長的眉毛,眼睛不大,但形狀很好看,眼神溫柔沉靜,讓人覺得親切。她沒有他妹妹那種驚世駭俗的美麗,可是清純雅致,有一種飄逸的靈氣。

看他睜開了眼睛,她驚喜地叫道:“他醒了,醫生,他醒了!”

醫生過來了,摸了摸他的額頭,仔細地給他檢查了一番,然後如釋重負地出了口長氣,說道:“祝賀你,白營長,你終於度過危險期了。”

“太好了!”那個少女歡呼道。

醫生對他說:“她是市立中學的學生,這幾天一直在這裏照顧你。”

“謝謝你的照料,小姐。也謝謝你,醫生。”他的下頜好多了,聲音也清晰了不少。

醫生客氣地回答:“不要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很高興能夠救你。”

“李醫生,”一個護士過來喊他,“快去看看26床,他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