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沙大捷(2)(1 / 3)

張一鳴和白曼琳的寫信習慣就像兩人的性格,他寫信很有規律,隻要不是作戰時期,一個禮拜一封,對他心愛的姑娘,他完全毫無保留地對她傾訴著自己的心聲,他知道她能理解他。她就沒有規律了,想起什麼、碰到什麼就給他寫,有時半個月才有一封,有時一個禮拜就收到兩、三封,內容也很有可讀性,就像她本人在那裏繪聲繪色地講故事。

這天上午,耀眼的陽光透過糊著白紙的花格窗照進了他的休息室,照得屋裏一片光明。屋子很寬敞,牆壁用白石灰抹過,正麵掛著一幅中堂,是他臨摹嶽飛筆跡的四個大字:“還我河山”,左側掛著白曼琳的那幅《一剪梅》,已經被他精心地裱糊起來了。家具不多,一張書桌,一個書櫃,幾把老式的太師椅,還有一把可以躺著休息的長藤椅。屋角的盆景架上擺放著蘭花、文竹,蘭花已經開了,發著淡淡的幽香。

張一鳴坐在書桌旁,正對著桌上的一張信紙思索。他剛開完一個軍事會議回來,一時無事,決定給白曼琳寫一封信。他想大戰在即,一旦率隊出征,他恐怕就很難抽出時間給她寫信了。他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提起毛筆開始寫字。

琳妹妝次:

自渝一別,已逾半載。妹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刻不能忘。聞近日陪都日機猖獗,民眾亡於炸彈者不計其數,餘甚感焦灼,奈何山重水複,無法守護於妹之左右,望妹倍加小心,若不然,當可下鄉避之,以為萬全。愚兄這裏,一切尚安,毋須擔憂。今寇集重兵於湘北,大戰勢不可免,餘部已蓄勢待命,將士皆群情激憤,殺敵之心甚切,究其緣故,一乃官兵對倭兵恨甚,亟待報仇雪恥,收複失地;二乃戰區薛長官之殲敵決心與周密計劃。因事關機密,寫之遇審查恐不能過,故略去不提,待戰後回渝,再執妹之手,與妹一一述說之,此番情景,想來也覺甜蜜。妹待餘之情,餘至死亦不能忘,然愚兄乃倥傯之武人,雖朝思暮想與妹相伴,奈國家危難之際,不能棄職責於不顧,隻能致妹於不顧,此番心思,向來為妹所體諒,而妹對餘之理解與鼓勵,已為餘最大之精神慰籍。在將來之戰鬥裏,餘當竭盡全力,多殺倭賊,方不愧對妹之深情。

寫到這裏,他聽到門口有人喊道:“報告。”

他聽出是軍需處長蔡智勇的聲音,放下筆,把信紙放進抽屜裏,說道:“進來。”

蔡智勇進來說道:“軍座,撥給我們的軍馬昨天到了,我從裏麵挑了兩匹出來,想請你過去看看有沒有滿意的?”

“哦,快帶我去。”

張一鳴愛馬,他5歲生日時,外祖父送了一匹小馬給他當生日禮物,還親自教他騎術,他從此愛上了騎馬,從軍以後更是愛馬成癖,雖然身為軍長,他配有汽車,平時下部隊檢查工作,作戰時到一線察看地形多數還是騎馬。他本來有一匹好馬,淞滬會戰時他到217旅視察,半路遇到敵機轟炸,愛馬被炸傷,躺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望著他流淚,他看了看它的傷勢,知道沒救了,咬著牙把它開槍打死,為此著實心痛了好久。此後他一直沒有找到稱心的坐騎,蔡智勇想方設法給他弄了幾匹,都不中他的意。

蔡智勇把他領到馬廄裏,把兩匹馬逐一指給他看。兩匹馬一匹為棗紅色,一匹為黑色,都是膘肥體壯、胸寬臀圓。蔡智勇望著張一鳴,希望這一次能讓軍長滿意。張一鳴仔細看了看這兩匹馬,又在馬身上拍了拍,不禁搖了搖頭,馬倒是高大肥實,可並不神駿,他料定它們跑不了多快。正在失望,他聽到了右側的馬房裏傳來一陣馬兒憤怒的嘶叫聲,隨即是馬夫的罵聲:“你這沒腦子的畜生,你以為沒人敢騎你,就得了意啦。你也不好好想想,真要沒人能騎你,你就得被宰了做馬肉幹啦。”

聽了這話,他心裏一動,循聲走過去,隻見端著草料筐子的馬夫正隔著柵欄門對一匹白馬在那裏笑罵。那馬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毛色光澤潤滑,仿佛塗了一層油脂,它的骨骼長大,身體矯健結實,頭高昂著,纖長有力的四條腿在原地“得得”地踏著碎步。看到張一鳴過來,它那雙充滿野性的眼睛機警地盯著他,耳朵也豎了起來,接連噴了幾個響鼻。等他走到門口,它抖抖鬃毛,憤怒地嘶鳴了一聲,前蹄揚了起來,似乎在威脅他不要進去,完全是一幅桀驁不馴的樣子。

張一鳴情不自**叫道:“好馬!”

蔡智勇說道:“馬倒是好馬,就是性子太烈,沒人上得了身。剛一到就在馬房裏來了個大鬧天宮,把照料它的馬夫老劉踢翻了,踩了個半死,還把一個衛兵也踢了個大跟頭,現在沒人敢靠近它,把它單獨關著,等把騎兵團的蔣團長找來,看他降不降得住。”

“這麼好的馬為什麼不跟我說?”

“軍座,一開始我是想把這匹馬留給你,可它太倔了,我怕出事。你要出了什麼差錯,我可擔當不起。”

“怎麼,怕我降不住它?我騎了20幾年的馬,還沒有遇到我降不住的。”

他伸手拿開門上的鐵鉤,打開門走了進去,那馬立刻跳了起來,前蹄對著他猛踢。他早有準備,靈巧地閃身躲開了,隨即抓住韁繩,踩住馬鐙,雙手閃電般地往鞍子上一按,飛身上馬。白馬狂怒地長嘶一聲,在馬房裏拚命地亂蹦亂跳,張一鳴牢牢地騎在它背上,任由它蹦跳。它跳了一陣,發覺不能甩掉背上的人,突然衝出馬房,衝出了馬廄。蔡智勇和警衛們怕軍長出事,紛紛解韁上馬,緊追了出去。馬廄的門也是軍部的後門,從那裏出去是一條小河,過了河上的一道小石橋就是田野。到了野地,白馬撒蹄飛奔,迅捷有力的四條腿急切地蹬著,像離弦的箭一樣向前猛衝。張一鳴奮力地抓著它,隻覺得耳邊呼呼生風,身體好像要飛了起來。蔡智勇等人拍馬直追,卻越離越遠,眼看著它翻過一座小山頭不見了。他們順著小路往前追,追了十多裏路,一直追到一條小溪邊,才看到張一鳴一人一馬都在那裏,他正用毛巾擦著馬身,那馬甩著尾巴,埋頭吃著溪邊的嫩草,吃夠了,它抬起頭在他身上廝磨,顯得十分親昵。

蔡智勇趕上去,翻身下馬,真心實意地喝了一聲彩:“軍座好馬術!”

張一鳴輕輕撫摸著白馬的脖子,說道:“我說過,這世上還沒有我騎不了的馬。”

休息一會兒,他翻身上馬,這一次白馬一點也沒反抗,乖乖地聽從他的指揮。回到馬房,他把馬拴好,叫馬夫拿了些豆子來,親自抓在手裏喂它吃,吃完又倒了一筐草料在馬槽裏,這才伸手輕輕拍了拍馬頭,象對待老朋友似的說道:“老夥計,你休息一會兒,多吃點東西,等我忙完了,我們再出去逛逛。我不在,你可不要在這裏鬧事。”

白馬好像懂得他的話,揚起頭嘶叫了一聲。

回到作戰室,他剛在椅子上坐下,武天雄來了,一進門就笑道:“軍座,聽說你得了一匹好馬,該請客慶祝一下吧?”

“你的消息挺靈嘛,我前腳回來,你後腳就跟來要我請客,我看你可以去情報部門工作了。”

“整個軍部都知道了,還用得著去情報部門嗎?怎麼樣,中午請我吃飯?”

張一鳴新得好馬,心裏高興,開玩笑道:“好好好,不就吃飯嗎?說好了,我請吃飯,酒菜自帶。”

“這算什麼請客?酒菜自帶,那不成了我請了。”

“軍座,原來你已經回來了,”孫翱麟來了,也是一臉的笑容。“我還到馬廄去找你。”

武天雄說道:“看看,該去情報部門的還不止我一個,參謀長也得去。”

孫翱麟莫名其妙,“我到情報部門去幹嘛?”

武天雄解釋說:“我聽說軍座得了好馬,來找他請客,大家慶祝一下,高興高興,他說我消息快,該到情報部門去,剛說完你就來了。”

“天雄兄說得對,是該慶祝一下。軍座,你叫廚子去買點好菜,回頭我叫我的警衛去打點野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