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武天雄擺擺手說,“既然是慶祝,起碼也該請我們去吃一頓館子,天順園怎麼樣?”
孫翱麟說道:“天順園以前的廚子死了,新來的手藝太差,還是到來豐樓吧,來豐的東安子雞做得不錯。”
“嗯,他們的青龍戲珠也不錯,那就到來豐好了。”
張一鳴說道:“到底是誰做東啊?我這主人還沒發言呢,你們倒反客為主,合謀著怎樣算計我了。”
武天雄笑道:“那還不是知道軍座一向出手大方嘛。”
“不用給我戴高帽子,我知道你們想改善夥食,又舍不得出錢,到我這裏打秋風來了。好好好,來豐樓就來豐樓,不請你們去,你們還不算計著把我給吃了。”
三人縱聲大笑,笑聲中,電話鈴響了,張一鳴伸手抓起話筒。
“表哥嗎?是我,少琛。我打電話找了你幾次了,你都不在。”
“我出去遛馬去了,剛回來,你找我有事嗎?”
“我已經訂婚了,弟兄們鬧著要我請客,我準備在後天舉行一個訂婚儀式,把熟悉的人全請來,熱鬧一下。到時候請你來主持,不知道你後天有沒有空?”
“既然是你的訂婚儀式,我再忙也要來。你的未婚妻就是昨天來找你的那個姑娘吧?”
“是她。表哥,昨天的事真得謝謝你,要不然還得有些波折。”
“謝什麼,我碰到了能不管嗎?”張一鳴在南京的時候就已經聽白敬文父子說起過蘇婉約,知道白家人對她印象很好,希望她能讓白少琛放棄獨身主義,昨天下午他在新25師師部見過她之後,覺得她嬌怯柔媚、溫婉沉靜,是個惹人憐愛的姑娘,確實適合白少琛的灑脫不羈,這時聽到他們訂婚的消息,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她看起來是個好姑娘,少琛,我祝賀你。”
“謝謝你,表哥,你再給副軍長和參謀長說一聲,待會兒我會發請帖過來。”
“好,他們都在這裏,我馬上就告訴他們。”
“那就說定了,後天早點來。”
白少琛以打突擊戰的速度來辦理他的訂婚程序,他一早就發了封電報回重慶,向家人宣布訂婚的消息,然後一麵安排酒席,一麵廣發英雄帖。酒席就設在團部對麵的一家酒館裏,他刻意選在那裏,就是為了萬一有緊急事件找人方便。邀請的客人不少,整個新25師跟他熟悉的軍官都收到了帖子。117軍成立後,孫翱麟任參謀長,武天雄任副軍長,陳子寬任新25師師長,另外一個師是 105師,左淩峰任師長。除了左淩峰不熟悉沒請,白少琛給這3個老上司都發了帖子,三人均表示到時一定來。
訂婚的那天上午,陽光明媚,夜裏下過雨,空氣幹燥涼爽,和風習習,有一絲秋高氣爽的感覺。接近中午,客人陸續來了,男客都是清一色的軍人,臉上刮得幹幹淨淨,身上穿著整潔的軍服,帶著白手套,腳上是雪亮的長靴。有一些把家屬也帶來了,太太們都穿著自己最好的旗袍,或梳著發髻,或燙著卷發,有的臉上還化著妝,身上一股脂粉味兒。白少琛帶著讓人賞心悅目的迷人笑容,蘇婉約則恬靜地微笑著,兩人並肩站在門口迎接來賓,大家看著他們,都有一種愉快的感覺。白少琛沒穿軍服,換上了白襯衫,淺灰色西褲,打著紅色印花的真絲領帶,頭發上抹了一點發乳,梳得一絲不亂。他的身材優美,氣質瀟灑,穿著便裝更顯得風度翩翩。蘇婉約穿著淺紅色的印花緞子旗袍,花是白色的,花蕊嵌著金線,在陽光下閃著華麗的光,旗袍非常合身,勾出了她窈窕柔美的身材,腳上穿著白色高跟皮鞋,使她的身量更加修長,和白少琛的高個子非常般配。她的臉上薄施脂粉,電燙過的頭發紛披在肩上,顯得比平時豔麗了許多。白少琛看慣了她素麵朝天和淡雅的穿著,第一眼看到她這身打扮時竟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菜肴很豐富,味道也不壞。雖說是鄉下酒館,老板得知來赴宴的都是高級軍官,覺得臉上生輝,不敢怠慢,對廚師再三交代,一定要精心製作。廚師使出渾身解數,小心翼翼地做每一道菜,身上一直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累的,直到看到大家都吃得香,這才鬆了口氣。酒是陳年老酒,是白少琛派人到縣城買的,隻是非常時期,大家不能開懷暢飲,有點遺憾。雖說少了一點酒興,大家還是興高采烈地祝福這對未婚夫妻,跟他們開玩笑,說些俏皮打趣的話。白少琛滿麵春風地回應大家,一麵巧妙地替自己的未婚妻解圍。蘇婉約坐在他身邊,望著他那張英氣勃勃的臉,幸福就像水滿了一樣,不斷地往外溢,連羞澀都忘了,隻用心地去感受他的一切,他笑她也笑,他說話她就聽,整個人昏昏地象在雲端裏,飄忽得像做夢。
酒是喜酒,雖然不能多喝,但向未婚夫妻敬酒表示祝賀還是必要的,大家紛紛端起杯子上前跟兩人碰杯,說些吉利話。蘇婉約不會喝酒,被勸著勉強喝了幾杯之後,隻覺臉熱心跳,她怕醉了惹人恥笑,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了。
“她不喝可以,女士我們不勉強,但得談談戀愛經過,大家說怎麼樣?”和白少琛一向相處不錯的513團團長葉遂勳說,他的提議立即得到大家的一致通過。
蘇婉約的臉紅了,在她看來,整個戀愛根本就是自己主動追求得來的,她看了白少琛一眼,低聲說道:“就不要說了吧。”
眾人聽了,更加起哄,非要他們說不可。白少琛看了蘇婉約一眼,又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然後望著葉遂勳笑道:“這有什麼可談的,還不跟遂勳兄當年追求嫂夫人一樣,看上了就一鼓作氣,前堵後截,左右包抄,她想跑都跑不掉。”
“白團長,你談你的戀愛經過,扯上我們幹嘛?”葉太太笑道,想起丈夫當年拚命追求自己的情形,心裏湧起了一陣柔情。
白少琛哈哈一笑:“這是遂勳兄教我的經驗,師出何處,當然得提一下。”
大家都笑了起來,一麵繼續向他敬酒。張一鳴雖然擔心他會醉,但今天是他訂婚的好日子,既要討個吉利,也不想掃大家的興,所以沒有勸阻。吃過飯已到了午後,大家陸續告辭。白少琛已經不太清醒,說話時舌頭發僵,腳步也有些不穩。張一鳴見他醉了,叫劉蔚風把他扶到房間休息,讓蘇婉約也跟著去照顧他,自己幫他送客。
回到房裏,劉蔚風把他扶到床上躺下,蘇婉約替他脫掉皮鞋,他勉強睜著一雙迷離的醉眼,含糊地說道:“我想喝水。”
她給他泡了一杯釅茶想讓他醒酒,還沒等她端過去,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見他睡著了,她對劉蔚風說道:“你去休息吧,我來照看他。”
等副官出去,她給他解下領帶,鬆開襯衫上的風紀扣,好讓他的呼吸順暢些,又抖開被單給他蓋住胸腹,然後端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她正癡癡地看著他的臉,回想著先前他談笑風生的模樣時,有人在門上叩了幾下,她回過頭,隻見張一鳴站在門口,身後跟著謝維毅和一個身材魁偉的中校軍官。
“表哥,謝參謀長,”她立即站起身招呼:“你們請進來坐。”
張一鳴說道:“不坐了,我是來跟你們道別的,我有事得回去了。少琛醉得厲害嗎?沒有吐吧?”
“吐倒沒有,不過一回來就睡著了。”
“那就讓他睡吧,團裏的事情我讓謝參謀長全權負責。”張一鳴走到床邊,低頭看著白少琛,見他睡得很沉,說道,“我就不叫他了,等他醒了,你替我跟他說一聲。”
“表哥,等一等。”她想起了一件事情,見他要走,趕快叫住他,說道,“我耽誤你一點時間行嗎?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不用這麼客氣,你將來嫁了少琛,我們就是親戚了,有什麼話隻管說。”
“三哥說很快就要打仗了,部隊要上前線,我想跟著去。他的團裏不收女兵,你能不能把我安排到醫院、救護隊或者文工團去,不管到哪裏,隻要能留在部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