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沙大捷(8)(2 / 3)

“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的未婚妻。醫生,你快告訴我,他究竟怎麼樣了?他傷得不嚴重,他不會死,是不是?”

這個軍醫就是曾宏睿,他雖然竭盡全力搶救白少琛,但他的顱骨被砸破,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腹腔,打破了脾髒,另外幾顆打中了其他一些器官。他給他取出彈頭,用磺胺消炎,打嗎啡止痛,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心裏明白他生存的希望渺茫。此刻聽著她一廂情願的話,他歎息著搖了搖頭:“他熬不了多久了。”

她發狂似的喊道:“不,他不會死,你們一定要救他,求求你們救救他,他不能死。”

曾宏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已經盡力了,他傷得太重了,即使請一流的專家來也沒辦法。”

她瞠視著他,覺得腳下好像裂開了一道縫,她正不斷地往下陷落,直落向無底的深淵。劉蔚風看她呆著不動,抓住她搖了一下,說道:“蘇小姐,你別這樣,團長還等著你,你別讓他看到你這個樣子,”他突然哭了起來,“你讓他安安心心地走吧。”

她像個夢遊人似地跟在他後麵,一直走到病房門口,他替她掀開簾子,說道:“蘇小姐,我就在外麵,有事你叫我一聲。”

她機械地點了點頭,雙腳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搖搖晃晃地走進病房,隻見白少琛躺在床上,身上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頭,從頭頂到下巴厚厚地纏著紗布,眼睛緊閉著,臉上的表情有些焦急,又有些痛苦,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長沙醫院裏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那時候他也就是這副模樣,她心裏覺得有了一線希望:在長沙的時候,醫生不也是說他要死了嗎?也許這次也一樣,他不會死,一定不會死。

她打起精神,一麵暗暗地祈禱,一麵走到他的床邊坐下,輕輕地抓起他的一隻手,溫柔地貼在她的臉上,柔聲地呼喚:“三哥,三哥,你聽得見嗎?我是婉約,我來了。”

他的眼睛睜開了,看到她,他想笑,可纏著紗布他笑不出來,但看得出他的眼神是笑的,目光裏有柔情,有眷戀,還有一絲歉意,他艱難地說道:“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真怕不能和你見最後一麵了。”

聽了他的話,她痛得肝膽俱裂,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像抓住他的生命一樣,極力忍住湧上眼眶的淚水,溫柔地勸慰他,其實也是安慰她自己:“不,三哥,不要這樣說,你不會死。你還記得在長沙的時候嗎?醫生都說可以給你準備陣亡通知書了,可你活下來了,活得好好的。三哥,不要胡思亂想了,你一定會好起來。”

“不可能了。我一向樂觀,可這一次,我知道躲不過了。我不怕死,為國家而死是我最願選擇的死法,可我心裏放不下你,我死了,你孤苦伶仃的可怎麼辦?”

她終於忍不住了,霎時淚如泉湧:“三哥,我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你一定要活下來,你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癡丫頭,”他的心裏說不出是酸是甜,是苦是澀,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可惜他不能和她攜手共渡人生了,“不要這樣想,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長得很,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活到一百歲。你會當妻子,當母親,當一個受人尊敬的老奶奶。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還沒來得及哭,一陣惡心突然襲來了,她急忙回過頭,對著痰盂發了一陣幹嘔。白少琛動彈不得,著急地問道:“你怎麼啦?是不是生病了?”

她直起腰,臉上有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她的經期一向很準,可這次已經超了快三個禮拜了,而且這些天老是發嘔吃不下飯,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酸蘿卜湯。現在,這一次突如其來地幹嘔,她突然肯定了:“三哥,我們有孩子了。”

白少琛愣了一下,眼睛裏隨即湧出了淚水,神色激動得不能自己:“我、我真高興,想不到我白少琛還能有後。”

她看他這樣興奮,心裏更加悲慟,他要活著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可是日本人把這一切全都毀了。他的心裏也很難受,他見不到他的孩子了,可憐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他極力壓下心中的傷感,他還有件事要辦,而且得趕快了。

“劉副官呢?”

“他就在門口。”

“你叫他進來。”

她叫了一聲,劉蔚風進來了,走到床邊,問道:“團座,你叫我?”

“你馬上去找軍長,請他無論如何來一趟,我有要事找他。要是找不到他,找其他長官也可以,一定要快,別給我留下遺憾。”

“是。”劉蔚風含著淚答應了一聲,立即轉身飛跑出去。蘇婉約見白少琛臉色焦急,似乎怕他等不了了,不知道他有什麼大事,問道:“你找表哥什麼事?”

“我要他給我們當主婚人,我要和你結婚,馬上結婚,我得給你一個名份。”

蘇婉約哭道:“三哥,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永遠都是,有沒有名份我不在乎。”

“可是孩子在乎,我不能讓他背負私生子的名聲。再說,你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又有了孩子,不給你一個安身之處,我死了也不安心。我們結了婚,你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到我家裏,讓我的家人照顧你,對你對孩子都有好處。”

聽了他這一番話,她心裏越加痛苦,一個愛國、愛家,心裏充滿著愛的人,這麼年輕就得死,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他見她一幅痛不欲生的樣子,心裏也如油澆一般,說道:“我不能照顧你了,你一個人生養孩子,苦了你了。我白少琛欠你的,隻有來生補償了,來生我還要娶你。”

“我不苦,至少,我有了你的孩子了。我希望是個男孩,和你一模一樣的男孩。”

他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像我,你可就得多**心了,我小時候可是個出了名的淘氣鬼。一到夏天,我總愛偷偷跑到河邊去遊泳,我母親嚇得不得了,隻要一沒見到我,就打發人到處找。”

她看著他,滿心淒楚,他是她理想的丈夫,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幸福得不像在人間,而像進了極樂的天堂。可這幸福就像曇花一樣,雖然開得甜美,可是很快就謝了。她覺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場美夢,夢醒之後,一片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