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時間(3 / 3)

白還歌身子一晃幾乎癱倒,祁藍!祁藍!!他竟然就這麼說了出來!

還歌惶急中一手按在祁藍唇上,拚死不讓他再說。多少年來的心事猛然翻湧,眼前一陣陣發黑,氣短,胸悶,耳鳴得厲害,他掙紮著按住祁藍,手指上傳來濕潤溫柔的觸感,那是祁藍的嘴唇!

白還歌甩開手,站起來就往外跑,跑到門口突然站住,手扶著門框咬牙道:“祁藍,我一直有個錯覺,以為我們過去的生活能天長地久。為了維護這個錯覺,我不敢說,不敢做,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個肥皂泡,最後碎得這麼難看,我也沒想到。”

祁藍低聲道:“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可我們都回不去了。”白還歌聲音低垂破碎,近乎嗚咽。

祁藍扯下手上針頭,艱難地挪下床來,將手搭在還歌肩上,還歌回頭抱住他,祁藍淒然道:“是,跟你道歉一次和道歉十次都是一樣,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

曾經的同學少年,曾經的青春歲月,曾經的耳鬢廝磨抵足而眠,對對方的照顧責無旁貸,心無旁騖,都以為那日子似乎是天長地久。

想過也許有一天會分別成家,或是單身到底,想過有一天兩人之間會出現女人,卻從沒想過會出現第三個男人!誰也沒有想到過!

終於是回不去了。

還歌嗚咽著道:“不是你的錯,不要你道歉,不是你的錯,我不想聽你道歉!”

祁藍的下頦貼在白還歌的眼皮上,還歌薄薄的眼皮在驚慌中不斷顫動,清瘦的身體在祁藍懷抱裏瞬間僵直,祁藍閉著眼把還歌揉在懷裏,白還歌滿臉都是淚,抬起下頦,嘴唇在祁藍臉上吮吻,他在祁藍眼下吮到了鹹味,祁藍的鼻尖是冰涼冰涼的,祁藍的唇是幹涸的,顫抖的,想說什麼而說不出的,兩人四唇碰在一處,還歌如溺水人撈木頭一般摟住祁藍後背,竭力吻過去,祁藍用力回吻,痛苦、內疚、心疼、自責、憐愛,後悔莫及,幾乎將白還歌勒斷在懷中。他唇上的傷在拉扯中綻裂,這個吻和著淚帶著血,腥鹹滿口,眼淚滿腮,終於是深深吻在一起。

遲到了那麼多年的吻。回不去起點的吻。表明心意也無法獲得救贖的吻。然而終於是吻了,祁藍傷口疼得陣陣抽搐,白還歌吻得幾近窒息,輸液瓶子沒放好,在架子上慢慢晃著掉下來,摔得一聲脆響,液體流了一地,屋裏擁吻的兩人聽不見,門口巡房的大夫護士聽見了,都趕著進來,兩人仍然吻在一起。

是告白,也是終結。這段時間的經曆對他們的生活來說,就像洪水劈開亙古不變靜止的大山,灌溉並催動了那些藏在地皮下蠢蠢欲動的萌芽,帶來春風也帶來冰雹,帶來生機也帶來殺氣,當洪峰過去,一座高山已經變成了兩座,兩座山之間留下一條寬闊深遠的大河,叫於南望。

這個吻在兩座高山間架起永恒的橋梁,而大河仍在,靜靜向上凝望。

道一次歉和道十次歉是一樣的。出一次櫃和出十次櫃也是一樣的。

白還歌從祁藍懷裏抬起頭時,知道自己也完了。他和祁藍陷入同一條猜疑鏈,自己絕無可能掙脫。他豁出性命的舉報即使有人正視,也會被記上一筆起因源於同性戀者的爭風吃醋。但他畢竟是做到了。他看透並查明了這一切,舉報,引起滿城風雨,一道自廖恒廣而下的巨大利益鏈因此碎裂,而他和於南望祁藍捆在一起陷入輿論的江底,永世不得翻身。

他瑩白的麵容因深吻泛起兩頰緋紅,嘴唇漫上血色,雙眼淚光迷蒙,越發盈盈動人。他向著衝進屋來這一群人嫣然一笑,目光完全落在不可知的遠方。這一笑落拓不羈,別有一番嫵媚風流,看得許多人心髒漏跳一拍,女人動了心,男人也走了神。錯愕間,白還歌就這麼扶著祁藍走出病房,穿過走廊,就這麼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是誰也沒想起阻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