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起,漠天離的身邊,多了一個貼身宮女,兩名禦前帶刀侍衛。
漠天離以進宮後更益合作為由,堅持要武晴和裴慕非進宮。武晴想進宮後在裴慕非查著張謙的同時,她也可以暗中調查一下漠天離,所以就應承了下來。而夏周本來是被裴慕非留在宮外的,但是他擔心漠天離會對裴慕非不利,堅決要一起進宮,所以才有了現在的三人。
不過三人依然是戴著人皮麵具皆是陌生的麵容,但是皇宮裏這樣的陌生麵孔何止三人,所以大家也就沒有在意。
皇宮裏的日子,又開始了!
“茶!”依然寂靜的乾德殿,依然隻有漠天離和武晴兩人的乾德殿,龍案前的漠天離閱完一份奏折後,頭沒有抬,清冷的聲音卻四散在空氣中遞到了武晴那裏。
武晴低頭應了一聲,轉身走向內殿去沏茶。
“換碧螺春來!”漠天離眼角餘光看見那個盈盈離去的女子,心中某個地方一空,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武晴身形一滯,久久地看著眼前的室內明黃,將那刺眼的眩暈慢慢散去之後才轉身拜倒,若無其事地問道:“皇上不是不喝碧螺春的嗎?”
漠天離批閱奏折的筆鋒一滯,黑眸閃過一絲痛色。
是,他是不喝碧螺春,他甚至曾經因為她沏了一杯碧螺春還險些罰了她。可是她可知道,他為什麼不喝碧螺春了?
隻因為,那個總是清晨起來積攢雨露隻為為他泡出一杯清香凝茶的女子,再也不見了。既然喝了會心痛,那就不喝。他寧願讓自己放棄最喜愛的碧螺春,也不要讓自己,連喝一杯茶,都想她想的痛。
淡淡一歎,漠天離黑眸凝了武晴一眼,低聲說道:“現在,可以喝了!”
因為,她回來了!雖然,他不能認她,但在有生之年,重新喝上一杯她泡的碧螺春,此生,足矣!
武晴卻不懂漠天離的意思,她不懂那句“可以喝了”是什麼意思,她隻是看了漠天離一眼,最終選擇了沉默,退了下去。
漠天離看著武晴離去的背影,心裏竟然有了一絲緊張!
她還是會像以前那樣用心泡給他喝嗎?她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在將茶水遞給他的時候,小鹿般的眼睛中帶著等他誇獎的期待嗎?
或者,她還是會像以前那樣,突然出現在他背後,用纖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背,然後飛揚著笑容說:阿漠,口渴了沒有啊?本公主閑來無聊就泡了幾杯茶練習一下茶藝,你要不要順便喝兩杯啊?
他要,他當然要,每次那碧螺春從齒間流過時那縈繞的清香,都會讓他想起她神采飛揚的笑容。
如果那時、如果那時他告訴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有著世上最溫暖笑容的女子,那麼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隻是,終究晚了。
那份愛,發現的太遲,以至於驀然回首時,空餘一地,如殘花般的傷痛。
“皇上!”
景德出品的上好青花瓷茶盞,上印的河畔清蓮是漠天離最喜的圖案,那茶盞中飄出的淡淡清香讓漠天離一愣,這才發現武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邊,或許,已經看這般失魂落魄的他許久?
但是他沒有心思去追究她究竟看了多久,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杯茶上。
期待,歡喜,驚詫,失望,憤怒……
這複雜多變的情緒,在這短短片刻之內,充斥在漠天離的心肺間來回衝撞,撞亂了他的呼吸,也撞亂了他的所有心神,甚至撞痛了他的所有感官讓他眼前一片模糊。
“為什麼不是碧螺春?”漠天離聽到了自己極寒的聲音,不,極寒的不是他的聲音,是他的心,可惜,她看不到。
“皇上,自上次奴婢在鳳漣宮沏了一杯碧螺春差點被皇上責罰後,奴婢就發過誓,此生,再也不沏碧螺春!”為了將戲做足,武晴他們進宮後都換了自稱。武晴仍是恢複了以前的“奴婢”,但是這“奴婢”的語氣,卻較以前,生硬了不知多少倍。
“朕讓你沏碧螺春!”漠天離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完整句話,他隻想喝一杯她沏的碧螺春而已,她竟然,以這種荒謬的一看就是敷衍的理由來對付他?
“皇上,您喝了碧螺春又有什麼用呢?”武晴絲毫沒有畏懼漠天離的怒氣,她直接揚起頭與他對視,視線裏的輕嗤顯而易見:“難道皇上不知道‘逝者已逝’這四個字的意思嗎?還是皇上誤以為,喝一杯碧螺春,就能緬懷逝者,讓那個逝者原諒皇上犯下的一切罪行?!做過了就是做過了,那些傷痛,不是一杯碧螺春就可以抵消可以彌補的!”
“啪!”
青花瓷茶盞帶著自己最喜愛的河畔清蓮被漠天離揚手一揮摔出了數尺開外,揚灑了一路的茶香之後,最終倒在地上碎成了瓷片無數。而那不是碧螺的茶葉,在地上濺起幾滴滾燙之後,也躺在了青磚上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