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在這裏!就是他們!”

突然,一隊官兵衝了進來,他們的手中還拿著畫得一點也不像元四和阿呆的通緝令。

這段時間,元四和阿呆的通緝令早就貼滿了整個蒼遠府,當他們甫一進入位於府衙所在的鴻鵠縣的地界時,就已經有人盯上他們了。

為首的捕頭上前看了眼嘴裏還嚼著東西的元四,以及那個戴著鬥笠和麵紗,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陰沉氣息的阿呆,厲聲對元四問道:“你就是靜世觀的餘孽元應龍吧!我乃是本府的捕頭李定,奉命將你緝拿歸案,識相的話,就隨我們走一趟!”

元四使勁吞下了嘴裏的食物,他似是早就料到會有人來找自己麻煩,當即隻是笑著站了起來,打了個稽首禮。

“官爺,在下的確是靜世觀弟子元應龍,不過‘餘孽’二字萬不敢當。”

看著周遭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元四站直了身子,正色揚聲道:“貧道來此,不為他事,正為洗清我靜世觀冤屈!”

“冤屈?!哼,你們在睢水縣犯下的血案證據確鑿,而後靜世觀為了包庇你,不惜負隅頑抗、自取滅亡,如何能怪得他人?!”

圍剿靜世觀一事乃是睢水縣的吳知縣與刀皇宮的人合謀而為,蒼遠府衙裏的官員皂隸自然也早已收到消息。這李定嫉惡如仇,自然是不肯相信元四的一家之言。

忽然,一直端坐不動的阿呆也緩緩地站了起來,一名年輕的捕快看了看手頭的通緝令,顫聲說道:“李捕頭,這家夥隻怕就是為害一方的那惡屍了。”

“阿呆不是惡屍,他也沒有害過誰。”

元四不滿地瞪了眼那個口口聲聲把阿呆稱為惡屍的年輕捕快。

李定見阿呆身形魁梧,渾身上下又散發著一股讓人難言的威嚴感,心中也不免有些發怵,可他向來對這些歪門邪道不大相信,當即便拿出鐐銬要去鎖阿呆的雙手:“什麼惡屍惡鬼,我們公門中人豈怕這些?!”

阿呆倒也老實,隻是站在原地等著他來緝拿,李定瞥見阿呆那雙鐵青色且帶了斑斑傷痕的手,隻覺這雙手不似活人,待他微微抬頭想看看清那鬥笠之下的麵容時,卻驚異地發現那裏似乎空蕩蕩的一片。

“啊!”李定驚叫了一聲,頓時後退了步,手中鐐銬也掉了下去。

元四見狀,上前不慌不忙地撿起了鐐銬交還到李定手中,隨後說道:“大人無須緊張,阿呆的確不是活人。不過有我在的話,他是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我們這就隨你前往府衙,相信知府大人一定會還我們一個清白。”

知府大人沒想到會再一次見到元四,上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那小子還嬉皮笑臉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就像一個江湖騙子,而他背後那具活屍還是和之前看到那般冷厲凶悍。

“小道士,本府實在沒想到你居然會犯下如此血案。你既然修習如此危險的養屍之術,更應該謹慎小心,怎可縱屍為害?!”劉知府自從上次親自處理了饒雪臣被害一案之後,對元四還是有些好感的,可是吳知縣那邊所報告的情形委實驚人,又加上江湖上聲譽甚隆的刀皇宮也出了麵,他不得不相信元四和那具活屍真的闖下了大禍。

元四跪在堂下,神色肅重,他向劉知府說道:“大人在上,請容小人稟明真相之後,再做定奪。”

雖然仵作已經回報那荒村野店中的死者死相怪異,血案恐怕乃是非人所為,又加上先前目擊者的證詞紛紛都指向了元四和陸吟楓以及他們隨身帶的兩具僵屍,這樁案子幾乎已成鐵案,不過現在既然人犯到了跟前,劉知府還是願意給元四一個機會。

“你說吧。若有半點虛言,本府絕不輕饒。”

元四恭敬地向劉知府行了個禮,神色鄭重地環視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之後,這才開始將那天晚上他與師兄陸吟楓在野店投宿的經過,以及自己如何被逐出靜世觀的因果一一道出。

“那刀皇宮附近的荒村野店雖是害命謀財的黑店,其中的血案也確與我和阿呆有關。阿呆為了保護我和師兄而對那幫惡人大開殺戒,此乃貧道之過,貧道願受國法處置。隻是此事與我的師門毫無半點關係。他們此番無辜受屠,皆因刀皇宮與阿呆的舊怨而起,還望大人還我師門一個公道!”

劉知府聽到靜世觀中諸人乃是被刀皇宮中人設計陷害慘死之後,麵色頓時一變,他隻道靜世觀中人包庇元四、反抗官兵,甚至不惜驅屍反抗,所幸有刀皇宮襄助吳知縣等人,官兵方能平安下山,沒想到其中卻是別有隱情。

“那地方是黑店,你可有憑證?”劉知府問道。

元四看了眼一旁的李定,朗聲道:“相信店中的證物已然封存,大人可去他們後廚看看,那裏麵的臘肉乃是人肉做成!而且店中應該還藏有不少蒙汗藥和受害者的屍骨。”

“李定,你去找吳知縣,讓他和你一道去查驗清楚。”劉知府點點頭,向李定吩咐道。

“屬下領命!”李定卻是狐疑地看了眼元四,似是不太相信對方所言。

待李定離去之後,劉知府卻未令人將元四收押,隻是看著阿呆問道:“你說刀皇宮與你這活屍之間有舊怨,乃至不惜屠戮你的師門,本府想要知道這舊怨到底是什麼?名震天下的刀皇宮又怎會與一具活屍有隙?”

“大人執掌蒼遠府多年,想必也聽說過前任刀皇魏臨風之名。”

元四微微一笑,有些驕傲地看了眼阿呆。

聽到“魏臨風”三個字,劉知府頓時目中一亮:“魏刀皇雖是江湖中人,卻也是一代英豪,本府上任之初就去刀皇宮拜會過他,亦見識了這位天下第一刀客的卓然風采。後來聽聞魏刀皇正值壯年卻猝然過世,其後葬於升龍山中。想他一世英豪,卻也是凡人血肉之軀,生老病死,如之奈何?”

談到英年早逝的魏臨風,劉知府的神色也變得有些戚然。或許於他而言,來去匆匆的凡人較之天地山川,實在太過渺小,不管一個人生前曾獲得了怎樣的權勢地位,死後的歸所也不過一抔黃土。

“魏刀皇壯年病歿,雖是令人扼腕歎息,然而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也不必太過為之傷懷。”

忽然,元四神色一凜,收斂起了之前的淡然,一臉嚴肅道:“隻可惜魏刀皇並非病故,而是被人所害!害他的人,正是現任刀皇問月孤刃!”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刀皇宮不僅在江湖上,亦在蒼遠府享有盛譽,而問月孤刃作為魏臨風親自指定的繼承人,很快也在這裏有了不容動搖的聲望與地位。

“問月刀皇繼任之後,本府並未與他打過什麼交道。隻是聽聞他出身南方刀宗問月世家,深受魏刀皇賞識,自他掌管刀皇宮之後,深居簡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至於你說他害死魏刀皇,若真有此事,刀皇宮中人豈能容他?!而如此機密之事,你區區一介布衣道人,又從何得知?!”劉知府雖然因為饒雪臣之事對有膽有識的元四青眼有加,可對方今日之話畢竟牽連眾多,叫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元四苦笑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修的乃是養屍之道。我能知道這麼多不該知道的事情,自然是……魏臨風的屍體告訴我的。”

“魏臨風的屍體?!”劉知府抬起頭,頓時目光冷銳地望向了元四身後那具氣概凜然、巋然不動的僵屍,他似乎明白了元四話中的意思。

這世間光怪陸離之事甚繁,一旦傳出去,一傳十,十傳百,還不知會被描摹成何等模樣?劉知府許是深諳人言可畏這一點,他當即屏退了堂下的眾人,隻留了兩名作為心腹的捕快在屋中,元四仍是麵不改色地站在原處,而他身後那隻手捧木盒的僵屍亦讓人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他就是魏刀皇嗎?”劉知府縱然見多識廣,此時額上卻已是忍不住滲出了一絲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從公案桌後下來,在兩名捕快的護衛下走向了阿呆。

元四微微頷首,他一把取下了阿呆頭上的鬥笠與黑紗。

看到麵前這個沒了頭顱的屍體,劉知府與兩名捕快隻感一陣恐懼。

“他的頭呢?!”

元四不語,他目光曖昧地逡巡在阿呆手捧的木盒上,半晌才答道:“問月孤刃將他的頭砍了下來,我一時未能縫補回去,隻好暫時將它安頓在這盒中。”

阿呆見時機已到,旋即在劉知府等人驚恐的目光之中緩緩打開了木盒。

元四從阿呆手中接過木盒,正要送到劉知府麵前,對方卻是又被嚇得退後了一步。

元四見狀,隨即出聲安慰他道:“大人莫怕,阿呆跟隨我多時,從無傷人之惡意。他此番隨我前來,也是希望您能替他,也替我靜世觀洗清冤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