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我出席了出版方特別為我安排的記者發布會。我知道,再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了,我早晚要把這一切說清。我已經在心中操練了許多遍,不管我這套說辭是否能讓人信服,但隻要蒙混過關也就行了。
我整了整衣領,深吸一口氣,邁進了人滿為患的發布會大廳。
記者們大多數都已到場,下麵坐著的還有一些書迷和觀眾,雖然我分不清哪些是書迷,哪些又是來看熱鬧的觀眾,當然也有可能是單純來看我出醜的同行。
我環顧了一圈全場,下意識地將目光從到場的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突然,我的視線一頓,看到了角落裏一張十分熟悉的麵孔。蘇葉如,她怎麼會來這裏?難道她也是某報社的記者?
直到這裏,我才恍然想起自己跟她認識了這麼久,卻從來沒有問過她的職業。一個單身獨居的女人,沒有工作,怎麼養活自己?可為什麼之前她從來都沒告訴過我她是做這一行的?還是說她接近我,根本就是為了了解一些特別的新聞?她其實一直在騙我?
我的腦中越想越亂,到最後幾乎有些不能運轉。我承認因為自己的乖張孤僻和先前發生的種種事情,我對記者沒有絲毫好感,當然主要是指這些專挖隱私的娛樂記者。也許我的觀點確實偏激,但此刻麵對蘇葉如的出現,我實在沒辦法客觀冷靜地思考。
然而我忽略了一點,記者們都會坐在靠近前排的位置,這樣也方便提問和搶到一手資料。隻有觀眾和書迷才會隨便找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落座。單憑這一點,我就該想通,蘇葉如不是記者。
但我被現場的情形深深刺激到了,根本來不及做出這樣的思考,就被迅速出現的責編推上了發布席。
原本騷動的現場立時安靜了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都含著不明的意味。所有人都屏聲靜氣地等待著我的發言,偶爾,會有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從台下傳來。
我調整了一下情緒,將台下那些時有時無的雜音隔在耳外,神情嚴肅而正式地開始背我那段早已爛熟於心的稿子。
現場的氣氛起初有一絲波動,但總體十分平靜,記者們都在一聲不響地聽著我說話。我緊張的心情也隨著我不斷加快的語速漸漸平緩了下來。我放慢速度,將機械的背改為有些感情的敘說。
“我很抱歉我的書給社會造成了這樣不良的影響,也許有人會在今後也效仿這樣的做法,來騙取讀者的青睞。但這裏我要說的是,我很抱歉導致了這樣的影響,不過我本身絕對沒有刻意地做過這些事情。至於書內與現實重合的現象,其實是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的。”
說到這裏,我假裝為難地停了下來,記者們頓時被我這句話暗示的含義所吸引,個個抬起了頭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我。
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平靜地接著向下說道:“我之前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別人,我其實,有種強大的第六感。我可以夢見身邊發生過的古怪事情,還能在夢裏看到它們的未來。我從小就有這樣強烈的直覺,不過我並不敢告訴身邊的人。所以,沒有人知道,我之所以能寫出那些故事來,也正是在這些夢的指引下。”
我用一種十分嚴肅而認真的口氣說完了這些話,仿佛這是不容懷疑的真實存在,誰如果懷疑它,都不會有好的下場。
似乎是為了驗證我這樣的想法,一個男記者冒冒失失地站起來,毫不客氣地對我說道:“你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你以為自己是神?可以預知未來?居然用這種小孩子都不會上當的理由來欺騙眾人。你說你有第六感,那我請問,你在昨晚預見到今天會發生什麼了嗎?你倒是說啊,說出來靈驗了我們就信服你。”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滿臉倨傲和不屑的男記者,不知道哪裏來的奇怪念頭,促使我盯著他的臉陰鬱地說出了三個字:“你死了。”
說完這句話,連我自己都被話中那陰冷的口氣嚇了一跳,我怎麼會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仿佛不是我看到他的死亡,而是我想要他死。
我被這樣的想法駭住了。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全場的人全都將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那種無形的壓迫力似乎在要求我給出解釋。甚至有人的眼中,已經出現了驚訝和恐懼之情。男記者看起來也被這股冷意嚇得不輕,但他硬撐著自己的臉色,露出一個在我看來比鬼哭還要難看的笑來:“你在說什麼?我死了?怎麼可能,大夥都看著呢,我還活得好好的。”
我的責編就在我旁邊坐著,之前他聽我提到第六感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表情,但此刻,他卻死死盯著我,用刻意壓低卻依舊聽得出盛怒的語氣對我說道:“你瘋了嗎,我讓你解釋,你說人死了幹什麼?你能證明麼?這樣隻會讓記者更加懷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