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李致新的心裏感到非常矛盾: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湧上心頭,山下的領導也太不理解自己的艱難了。可是他沒有辦法,隻好執行命令。
“執行命令!”說完,他就把報話機摔到一邊,重又套上冰冷潮濕的襪子和手套,拖著疲憊的身子鑽出了帳篷。風雪中,他向山上打著燈光,隻感到手腳冰涼,心仿佛在哭泣。
其實,大本營也在為他的身體擔心著急,他們知道他的腳已經凍傷,為防止傷情的擴大,不斷提醒他在原地活動手腳;怕他在風雪中睡著了,不停地和他說著話,鼓勵他。可李致新此時的情緒壞到了極點,隻是固執地感到大本營不理解他。
對於山下領導的鼓勵,他甚至用挖苦、頂撞來回應。報話機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李致新,這是關鍵的時候,是你立功的好機會。”這句話真好似火上澆油,忍耐不住的李致新衝著報話機嚷道:“這好機會,你來試試!”
不過,好在他已經看到日本隊員向營地移動的微弱的燈光,他們現在還正在海拔8500米的高度,李致近趕緊拿著頭燈向他們照過去。
“風越來越大,氣溫越來越低,我的手腳由疼痛變得麻木,寒風夾著雪片吹到我的臉上和脖子裏,我越來越感到徹骨的寒冷,整個心都好像成了冰塊,一種被親人拋棄的感覺嚴嚴實實地包裹著我。終於,我無聲的哭了。我不知道在這潔白的世界中倒下去的勇敢者的英靈在怎樣嘲笑我,我也不知道我所崇拜的英國登山家馬洛裏站在8700米的暴風雪中該怎樣痛罵我。但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燈光,意味著日本登山隊員的生命,我隻能無條件地執行命令。就像白天突擊頂峰那樣,堅持,堅持,再堅持。”
他繼續在風雪中不停地總日本隊員搖動著頭燈。而日本隊員下山的燈光,也越來越近了。
當第一位日本隊員回到了營地時,已是5月6日淩晨一點多鍾。此時,指揮部傳出命令,李致新完成任務,可以回帳篷休息了。於是他回到帳篷,一頭鑽進睡袋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事後,李致新曾撰文專門記述這個難忘的夜晚,他卻沒有記述登頂那個偉大的瞬間,也沒有寫自己險些丟了一個腳指頭。
他說:“登頂之夜所經曆的一切,是極其艱難的,是對我心理上和意誌上的一次磨練和考驗。每當我回憶起這難忘的經曆,我都深有感觸。對於攀登者來說,他所獲得的一切不僅僅是在頂峰上,更多的是在他們艱難的攀登中,頑強的探索中和克服一個又一個困難的拚搏中。”
通過這件事,我們至少可以得到兩點啟示:
1.對於一個團隊來說,功利性的目標固然重要,但完成功利性目標所必需的非功利性目標也非常重要,雖然這些目標對於需要去執行的成員來說,並不那麼重要。這時,要順利完成非功利性目標,的確需要一些領導藝術。
2.許多時候,我們完成激動人心的功利性目標時,意誌堅強,但對於幫助別人之類非功利性的目標時,卻意誌動搖了。在完成激動人心的功利性目標之後,如果還需要我們做更艱巨的非功利性任務時,我們隻能堅持,堅持,再堅持,就像在完成功利性目標前的心態一樣,這樣,我們就能坦然麵對接踵而來的非功利性目標了。
五、再危險也要征服它——文森峰
1.踏入“死亡地帶”前的生死合同
1988年4月,中國登山協會與美國南極探險家邁克·唐共同組成了中美聯合登山隊,他們的目標是南極最高峰——文森峰。中方隊員一共有3名,李致新和王勇峰幸運地進入了這個登山隊,此外,還有一名女隊員,她是曾在南極工作過的南京地質礦產研究所副研究員金慶民。
1988年11月14日,李致新、王勇峰和金慶民乘機出發,15日飛抵舊金山,他們經過邁阿密、聖地亞哥,10天後到達智利最南端的城市彭塔阿雷納斯。
在到達美國之前,李致新和王勇峰對文森峰的了解僅限於它的地理位置和高度,他們甚至未見過文森峰一帶的地形圖,連一張文森峰的照片都沒有。
在彭塔阿雷納斯,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當地的圖書館,在這裏,他們第一次了解到文森峰,並了解到外國登山隊的多次失敗!
1988年11月25日,以邁克·唐為隊長的中美兩國聯合登山科學考察隊6人,搭乘加拿大探險公司的一架遠程運輸機,向南極大陸飛去。有生以來,李致新和王勇峰第一次走出國門去登山,也是第一次參與這麼長的登山科考活動。
他們的目標南極最高峰——文森峰是南極大陸埃爾沃斯山脈的主峰,海拔5140米。它位於南緯78度35分,西經85度25分的南極腹地。文森峰相對高差較大,山峰陡然而立、拔地而起。這裏氣候條件非常惡劣,夏季的平均氣溫為零下40度,冬季最低氣溫可達零下88度。在這片冰雪世界上,沒有任何生命,更沒有人煙,被探險家們稱為“死亡地帶”。英國著名的極地探險家費希爾在南極遇難前,曾在日記中這樣記述:“我們無法忍受這可怕的寒冷,也無法走出這帳篷。假如我們走出去,那麼暴風雪一定會把我們卷走並埋葬。”
對於剛剛參加完中日尼三國攀登珠穆朗瑪峰的李致新和王勇峰來說,他們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卻又要踏上更艱難的征途,這無疑增加了探險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