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沒耐心了,他是要爆發了,她知道。爆發?是,該爆發的,原本就是,為了金黛兒,為了他自己,都該是時候了……望著他的眸子忽的暗淡下來,犀利的目光轉瞬逝去,淚從眼眶滑落順著臉頰流淌——他,終是沒了耐心了,終是對她爆發出來了。視線在空氣中散漫開去,遲緩的步子就連轉身都艱難了。又,他說,看來有些時候有些東西該結束了,何況她本就不屬於這裏!轉身,眼淚帶著心靈的傷滑落滿地,決絕,這一次就讓她來將一切終結——不管那是對、抑或是錯。
她這是要離開嗎?看著她的轉身,他心中頓時酸楚疼痛加劇。腦海中背過身去讓她走的畫麵忽的劃過,那一步步走得他好心痛。今天,當她再一次舉步,當他眼睜睜的瞧著,她卻是真的要走了、從他的視野消失……消失,那麼便是意味著,這一生、他都將不再見到她,這一生、她都將離開他了麼?不、不要,他不要!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入自己懷抱,緊緊的、緊緊的。他不要她走,他不要失去她,那次誤以為她的離開就已經讓他心碎了,他怎堪再次嚐試失去的滋味!“對不起!”他說,對不起,因為他覺得自己錯了。他隻是想不讓她不開心,他在她麵前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總是覺得對她有些無能為力……
忽的被他拉住,忽的入懷,她震住了、愣住了。她以為,自己將在他的視線中消失,或者,他甚至都沒看她,卻沒料想到他直接將她緊擁入懷。她想掙紮的,但這個溫暖的、踏實的、似乎久違了很久的懷抱,叫她又怎生舍得。淚像不斷的線,行行滑落。木訥的,半響後,她緩緩伸手,擁住了他。這時,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如果他沒有挽留,如果她就那般決絕了,那結果又將是怎樣?恐懼,在事後忽生了幾分的恐懼,閉上雙眸,緊緊的擁著他,她開始為剛才的衝動而後悔了。
院院笙歌送晚春,落紅如錦草如茵。畫船飛過衣香遠,多少風光屬酒人。
揚州湖畔,花柳相間,綠草悠悠,管弦絲竹。在車馬少於船的揚州,水之風韻是不可忽視的,往來遊人皆無不為止駐足。五月的揚州湖畔,遊人絡繹,畫舫不閑。文人墨客、官宦子弟、商賈俠士,不分各行各界,不分層次階級,統統在這美麗湖光共處一朝半夕。
柔柔清風、瀲灩湖光、水中倒影、岸上柳蔭 ,一壺酒、一盞茶、一歌舞、一對弈,談笑風生、暢言萬物、無憂無慮、運籌帷幄。
某隻畫舫上有金黛兒的孤獨,某隻畫舫上有王夫人的笑顏。是了,金黛兒是孤獨的,因為她是一個人,在維謙陪同歆兒後不願同任何人一起的孤獨。而王夫人則是開懷的,因為有千絲、萬縷、勤勤的陪同,歡聲笑語在她們所乘的畫舫上陣陣想起。
湖畔的草地是美麗的綠毯,柳蔭下的綠毯是歆兒隨興而坐的佳處。維謙陪伴著歆兒,坐在那裏,看著湖光、畫舫、美景,有時向大聲招呼的萬縷她們招招手,有時聽一聽笙歌瞧一瞧曼舞。
“為什麼不去?”半響後,維謙這般問歆兒。今天答應金黛兒一道外出遊湖,但在即將上船之時她卻說不去了,他不明原因,也沒問,直接說留下來配她。他不去,表姐有些不高興了,不讓誰跟著,後來就分了兩隻船,各自遊賞。在草地上坐了好一會兒,他看見她臉上掛著笑,但他卻感覺她心情不好,她有心事。
瞧瞧湖麵,陽光下的粼粼波光和微漾的水花,分明是那般好看的,笑笑,有些苦澀。如此美景,卻怎想她竟有著一種恐懼,想來真是諷刺。
“怎麼了?”他見她苦笑,有些奇怪。記憶中她很少這樣,記憶中她可是活躍著的啊,可怎麼今天就這般沉靜了呢?
“沒事。”今天是出來玩的,她知道他很難得有這樣放鬆的時候,所以,她不想擾了他的興。
沒事?她那點小心思他怎會看不穿。“她們玩得很高興,你怎麼不去?”
怎麼不去。他這般問,讓她忽想起了那日詩酒會上他因陪受傷的她所以沒去湊熱鬧,記得當時她還有問他——“很熱鬧,你怎麼不過去?”現在想想,有幾分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