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互相對望了良久,我的思緒一直飄過很遠很遠。
他淡淡地說:你瘦了。”
隻這一句就足夠我用盡全身力氣敲碎麵前的厚玻璃,去擁抱他了。
可是曹先生在身後及時摁住了我,這讓我看清了局麵,稍稍冷靜下來。
“你是本來準備要殺我的麼?”
“是的。”
“為何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包括保守你的秘密,或者說,如果仇範真的是你的威脅,我願意為你去殺了她。”
“我不相信任何人。”
“是,我都不相信自己會這麼幹。”我恢複平靜,說。
“你生日那天的事故也是我一手操辦的。此前我還親自去試過湖底的深淺,那個大黑箱子本來是要裝你的屍體的,後來嫌麻煩扔掉了。”
“我從未愛過你。”他輕蔑地繼續說著。
“好吧,既然你這麼坦誠相見,那我也隻能對警察更誠實了。”我想起那個恐怖的夜晚,居心叵測的周先生,開著我的車,邊開邊用手機撥著我的電話,而我就在他身後,躺在車的後備箱裏。他不會感到身後傳來陣陣涼意嗎?
“謝謝。”他傲氣地說著這句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眼睛裏灰暗得像覆蓋在倫敦冬季的濃霧裏,仿佛已然決絕。
“你害怕我看見真相。你這個失敗者,金珠恩從未愛過你,但她知道你很忠心。”我說了一些矯情的話,輕蔑地笑了。我驚詫地看著他的平靜,一個平靜的微笑,再看時,周先生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沒關係,我隻做我應該做的就行了。”他完全不再顧忌我的感受了,“不過,我有最後一件事要求你。”
周先生看著我,攤開掌心,手鐐被弄得嘩嘩亂響。“離歌,我想我會一輩子對你內疚的。不過,我這一輩子已經快走到盡頭了。我希望你可以成全我。答應我,如果我最後還對你有所懇求的話,請你一定要答應我。”可是他直到最後我起身從監獄離開,都沒有再說什麼。他沒有懇求我做任何事情。
我從探監室出來,全身已被淋漓的汗水和淚水打濕,心已由滿山的原野變成枯木。沒曾想,竟看見金珠恩遠遠地從監牢外的馬路對麵走過來,她微微傾斜著頭,被風吹得淩亂的發絲散在臉頰上,目光是極其不一樣的哀傷。
我顫顫巍巍地回到徐明哲的住處,心還驚魂未定。
隨後的幾天,我毅然做了一個最重要的決定。
“黃探員,你得幫我一件事。”我對他說。
“什麼事?”
“我要給金珠善翻案。”
我召集了所有可以想到的證人,整理了所有對周先生不利的線索。僅僅是殺人未遂的定罪還不足以澆滅我心中的怨念,我要讓周先生為他所作的一切罪過付出應有的代價!所以我必須要這麼做,不僅為了珠善,還為了仇範,為了她肚子裏的小孩,還有徐明哲,我自己。
我將自己變成了仇範,讓她的靈魂進到我的身體。
“法官大人,當年我印象比較深刻,所以我認定是周先生的那輛車的車牌號,沒錯。那輛車他現在還在開呢。”
“還有別的證人麼?”
“有,不過,她在不久前已經過世了。”
“那被告方有什麼異議嗎?”
周先生冷冷地接受著我的攻擊,絲毫不反抗。他沒有請律師來,也沒有親友團,很明顯,金珠恩也沒有來。這讓他看起來大義凜然,好似本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還有,法官大人,周先生還有罪行我要控告。”
“請講。”
“早在今年3月17日,周先生企圖謀殺過我,他在毒販那裏買來迷藥,迷暈我之後將我扔進湖裏。我也有證人。”
“傳證人。”
上來的也是一位犯人。幾天前,我已經匿名給那個小鎮的警局,將那個販毒點一鍋端了。
“是的,這位先生確實是在3月17日下午4、5點時分來找我們買過七氟醚。”
“周先生用毛巾浸滿藥水,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從後麵捂住我的口鼻,待我暈倒後,將我扔進後備箱,之後開著我的車,把我載到離小鎮不遠的一個湖泊,將我扔了進去。所幸那時藥效已經散去,我才得以自救。”
“七氟醚不會這麼快就喪失藥效的。”
“這就得問問這位先生了。”我將目光投向證人。
“是的,我們在七氟醚裏摻了很多水。”,他尷尬地笑了笑,作為犯人的證人此刻正義地說出這樣的話,好似可以減輕他自己的罪行一般。不過我的確應該感謝這些“良心賣家”,才得以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