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棄點點頭,便要出門,走到門口又折回來,趁著辭淵不備,一下將他定在原地,咬破手指在他額前三寸的地方寫下一個“結”字。
那字閃著熔岩的色調,慢慢地就鑽進辭淵的皮膚裏,一點點沉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你!”辭淵一駭,陽棄已經收手了。
“這是我簽下的生死結,若我死了,本源冥力便會傳給你,”他再度轉身,頭也不回地執杖衝入夜幕之中,“這樣,我永遠在護著他。”
是夜,他來到千昭的床頭。
怕千昭醒來,他特意在昏睡穴上點了一下,伸出手,在他身上以冥術一引,將那埋在他手腕處的記號術渡到自己身上,這才單膝跪地,平視著千昭的容顏。
從前在奈何樓的時候,學到的便是,殺手不可有心,可是無人告訴他,殺人要如何才能無心無情。後來遇見千昭才知,沒有心的殺手,活得如同行屍走肉。
他總有種感覺,有些話還是應當要說一說,即便那人聽不見,也無需聽見。
他對著渾然不知的千昭,慢慢開口,說得很輕,很緩:“我此生的第一個朋友,便是你。我從未想過,有人驀然闖入我這般一片虛無的人生。除了耶羅,唯有你是赤誠。”
突然撓了撓頭,頭一次覺得自己嘴太笨,他有些局促:“我雖厭惡他,但你既喜歡,那我也替你護著……昭,還是笑著好看,不該再傷懷。”
說完又是久久一陣沉默,然後他慢慢站了起來,學著千昭從前的動作,揉了揉他的發,如喟歎一般呢喃一句:“…我走了。”
殿門輕輕合上,畫麵裏最後一幕,便是千昭恬淡的,漸漸看不見的麵容,也是記憶的終點。
難得露出一點純粹的笑容,陽棄慢慢從記憶裏跳脫出來,直麵眼前的虎狼之輩。
何擎笑氣得渾身發抖,滔天的恨意都源源不斷地彌漫出來:“你,你個無恥的白眼狼!竟敢,竟敢毀了我一生的心血!今日又來壞我好事,好,好,索性你也送上門來,我就先殺了你,再去奪冥祭司!”
陽棄拿起銀杖對著何擎笑:“我能殺你一次,便能殺你第二次。”
話音落,他便彈指點燃銀杖,幽冥之火燃氣,他衝著麵前囚禁他的籠子狠狠一揮,就見一陣濃煙夾雜著光亮閃過,巨響震懾懸崖。
可是山風一吹,煙霧一散,那籠子竟分毫無損。
“哈哈哈,”何擎笑得意的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闖。這可是食音籠,你以為那兩下功夫,就能開得了嗎!”說罷就著手上還沾著鳶磯的血,催動食音籠,衝著陽棄狠狠打出一掌。
那掌風殺氣彌漫,如一陣颶風,將陽棄打向籠子的另一麵,整個人撞得極狠,衣服多處割破,傷口鮮血不止。
“噗--”他吐出一口血,卻隻拿手背狠狠一擦,臉上半點疼的模樣都沒有。
何擎笑鄙夷地俯視他:“怎麼,籠中鳥的滋味好受麼?當初,老夫被你打到內毒攻心,人不人,鬼不鬼,活到現在,變成這副德行才活了下來,可真是拜你所賜!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的。”
陽棄扶著胸口堪堪站起,看了看這個籠子,果真是個上古的冥器,若是被禁錮在這裏,根本就是任何擎笑為所欲為。信號倒是一早就放出去了,可是冥祭司的暗衛,隻怕不是此人的對手。
無論如何,今日,必須將這個禍害除了,也將這孽債了了。
他突然拋起銀杖,閉上眼,全身每個穴位都迸發出冥力來,那冥力纏繞著銀杖,頓時那銀杖像是被什麼極烈的火焰燒融一般,一點點溶解,癱軟,化在那股力量之中。
再睜開眼的時候,那原本漆黑的眸子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嗜血的豺狼虎豹,整個人被冥力的火焰包裹著。
他死死盯著何擎笑的方向,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何擎笑自持有食音籠的屏障,毫不在意,可卻意料不到,陽棄竟生生穿破了那堅硬無比的牢籠,周身的冥力像是劇烈腐蝕的毒物,將籠子破開一個碩大無比的洞口!
再定睛一看之時,陽棄已安然逃出,站在自己麵前,幾步之遙,一如當年拿刀披血走向自己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