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錢進見陳雄一副理屈詞窮的樣子,笑了笑,說道:
“府尹大人,學生確實曾毆打於他,這罪……我認。”
賈終南聽得此話,不由愣住了。到他順天府的犯人,哪個不是過堂上刑之後才招供。雖然對這錢進還不至於用刑,但他從來沒有見過認罪這麼幹脆利落的。
陳雄也沒料到,本來還以為少不了一場唇槍舌戰。大堂外的老百姓們也開始竊竊私語。金台明和廖東臨夾在人群中朝裏張望,臉現焦急之色。
“既然你已認罪,那就簽字畫押吧。”賈終南鬆了口氣,當即吩咐師爺草擬結案文書。
“慢著……”錢進沉聲說道。
“莫非還要反悔不成?”賈終南怒道。
“賈大人,聽學生把話說完。我確曾當眾毆打陳雄,卻並非無故。”錢進說道。
“那就容你再解釋一番。”賈終南隻想快點結案,於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錢進頓了頓,朗聲說道:
“我之所以毆打陳雄,是因為他兩條罪狀。罪一,我此次來京城參加會試,便是希望日後能夠報效朝廷。哪知這陳雄竟然當眾詛咒我死在倭寇手裏;罪二,我因有些軍功,陛下親題“少年英雄”四個字贈我,可這陳雄竟然妄議陛下所題名不副實。”
聽得此話,賈終南一身冷汗直接冒出來了。可恨陳雄居然給他挖了這麼大個坑,他一直以為隻是件尋常的鬥毆,頂多鬥毆的雙方身份有些不一般而已。這事他若處理不好,到時候一個欺君的罪名就扣下來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前知會他,想必這陳雄瞞了很多人,包括他那舅舅。
賈終南抹了一下額頭滲出的汗珠,二話不說便直接下令衙役將陳雄給綁起來,以免他再胡言亂語。錢進哪裏會這麼便宜陳雄,當下攔住說道:
“稟賈大人,按陳律,我陳國百姓若被指罪,皆可以申辯。”
圍觀的百姓不明所以,見這陳雄狀告錢進,結果反而被綁,有許多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賈終南見狀,隻得命人給陳雄鬆了綁,同時警告道:
“陳雄,本官準許你申辯,你好自為之,切莫再胡言亂語。”
那陳雄本來心虛,此刻已經嚇得不輕,連忙點頭。他揉了揉被繩子捆得有些發紅的手臂,指著錢進說道:
“你身為百戶,不思阻敵,卻被倭寇追得逃了五十多裏地,已經犯了臨陣脫逃罪,按律當斬。我可有說錯?”
錢進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反駁道:
“關於剿殺倭寇之事,陛下已有聖斷,不需你在此多言。”
那陳雄死咬住錢進的逃兵罪不放,繼續說道:
“陛下一時不察讓你蒙騙也未可知。我輩讀書人讀聖賢書,自當辯明事理,莫說我指責於你,即便要我以死進諫也是義之所在。昔有天正公和十八學士冒死進諫……”
“住口”,錢進聽得陳雄提到外公,喝道:“天正公人品貴重……他的名諱豈是你這小人能夠隨便提及的。”
陳雄被錢進這一聲嚇了一跳,見錢進雙眼通紅,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狼,一時呆立當場。
錢進長吸了口氣,略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後,一字一句的說道:
“昔日,我途經鎮江府時,倭寇屠滅周邊五個村莊,老人、婦女和小孩共計五百餘人無一幸免。他們有的是農夫,專事種田;有的是木匠,隻知道蓋屋建房;有的是鐵匠,鐵鍋、農具都是出自他們之手;那裏的婦女都會種桑養蠶,小孩都長得很水靈。你是舉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便是許許多多這樣的陳國百姓養活了你。
後來,我與倭寇周旋,引鎮江衛餘大友率兵前來將這夥倭寇全部剿滅,為這五百多名百姓報得大仇。陛下聖明,嘉獎於我。你卻像條瘋狗一樣到處亂咬,欲陷陛下不仁不義,其心當誅。”
說完,錢進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已言盡於此,對於賈終南和陳雄的話不再理會,接下來就是等了。打了小的,老的總會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