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的喪事料理完畢後,徐寶祿與錢進在李府隨便找了個地方和衣睡下,這一睡就是大半天。徐寶祿本來一路北上,還沒來得及歇口氣便趕去見首輔最後一麵,這些日子又幾乎沒怎麼合眼,人早已累脫了。
至傍晚時,徐寶祿睜眼第一件事便是李府這一大家子的安頓問題。
李府這座宅子是先帝賞給首輔的,到時候皇家要不要收回去還是個未知數。徐寶祿雖然已經榮升首輔,可若是常住在李府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待此間事了他便準備搬到廣東同鄉會館去。因此,李管事和五十多名仆人,以及常住在李府的那個戲班子的去留必須有決斷。
兩人在東書房用了些齋飯之後,便開始商議。錢進見徐寶祿麵有難色,便提議道:“世伯,首輔去了,不能人走茶涼,這些人若是願意,晚輩養他們便是。”
“那些仆人幫著幹點活還可以,可戲班那十來位年輕女子如何處置?”徐寶祿問道。
“晚輩其實也沒想好,到時候再說吧。”錢進笑了笑,說道:“倒是那些女子是何身份,晚輩一直有些疑惑。”
“都是首輔收留的一些落難女子而已,別想歪了?”徐寶祿有些不悅地說道。
“那就好辦,若是她們願意學一門手藝,晚輩正好開了間裁衣坊,就在正南坊。”
“你開作坊的事我也聽首輔說起過。你說你來京城幾個月,怎麼淨琢磨這些事了?”徐寶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若不是晚輩有幾間作坊,李府這些仆人怎麼安頓?”錢進含笑反問道。
徐寶祿歎了口氣,說道:“也隻能如此了。”
錢進喝了些茶,打算把破除海禁的事跟徐首輔商量個章程出來。海運之事太後和陛下都已經準奏;李首輔又曾說過徐寶祿來京城便是他準備的第二把火,至於這把火要怎麼燒,李首輔卻從未說起過。於是,他將幾個月前與李首輔商議破除海禁的事說了下。
徐寶祿聞言思忖了一番,片刻之後連連撫掌讚道:“妙啊,不愧是恩師的決斷。”
見錢進麵露疑惑之色,徐寶祿笑著解釋道:“四個月多之前,有許多異人因為海禁之事曾到廣東布政使司交涉,我當時也難以決斷,便給首輔去了封書信。首輔回信裏隻說將這些異人全部帶到京城,卻沒說如何處置。如今聽你一說,我倒是已經明白了首輔的用意。”
“世伯是說讓這些異人入京,好讓太後與官員近距離了解他們?”
“正是。我陳國號稱天朝,眼高於頂,看不到異人的長處。隻有讓太後他們走近了看,知道別人也有我朝需要仿效的地方,這海禁才有破除的可能。這幾天我找個機會促成一下此事。”
“這破除海禁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世伯不多休息兩天?”
“國事耽誤不起。”徐寶祿對著那副猛虎下山圖沉默了半響,良久後才說道:“首輔半生辛勞,如今他老人家去了,我辛苦點又算得了什麼?”
錢進聽了這話不由得也有些傷感。
首輔生前最大的期望便是歸隱,如今西去了,他這個做門生的自然得想辦法成全。略一思忖,錢進起身對徐寶祿說道:“世伯,如今您兼著吏部尚書的職,晚輩正好跟您告個假。等明年春天一來,晚輩便打算將首輔的靈柩送回他蘇州老家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