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激辯(三)(1 / 2)

若是要擊敗一個人,自然是需要了解對方的弱點。

方仕對異人所知甚少,這就注定了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敗了。這也是陳國大部分臣子們的困境,空有傲視天下的霸氣,卻無相應的本錢。反觀竇瑪力等人,自從他進入陳國的那一天起,就虛心向陳國學習,並且交好徐寶祿等陳國官員。這就是差距。

錢進篤定方仕已經憋不出個像樣的屁,於是行至殿前說道:“竇瑪力先生,方兄。對道的理解可以有多種,卻可以殊途同歸。我陳國也並不隻有理學一道。聽聞江南一帶便有心學流派,主張理存乎心中,人人都可以稱為聖賢;廣東一帶新起的新格物學,更是主張格萬物以致知,知後為我所用。竇瑪力先生如有興趣,我等以後還可以再交流。”

此時,不光異人著急通商的事。錢進也擔心論道的時間過長,等下太後和陛下回宮,這通商的事還沒談起,那今天這場酒會豈不是白忙乎一場?另外,他也不忘給自己的師門小小的廣告了一下。如今新格物派人丁單薄,正是需要擴大影響的時候。

正當錢進準備將酒會引至下一道“菜”時,方仕指著他鼻子罵道:“你又算得了什麼,在這裏大放闕詞。你又懂什麼理?”他剛剛與竇瑪力論道之時沒有占到便宜,恰巧錢進出來打圓場,便有些不樂意了。

錢進返頭冷眼看了方仕一眼,心中不由無名火起。有一種人,對付外人屁本事沒有,打壓自己人卻是一把好手,這方仕顯然就是此類人等。

“方兄,你剛剛的論道我聽得仔細。那你跟我說說到底什麼是理。”錢進寒聲說道。

“理乃天道,最是不可捉摸。我等讀聖賢書,自然需要格物窮理。你中狀元的時候,莫非沒有考過《理學》嗎?”方仕鄙夷地說道。

“你說理不可捉摸,那就大錯特錯了。日月運行的軌跡,欽天監的官員發現他們的規律,於是有了天文;河流山川的走勢,工部的官員將之等推衍出來了,於是有了地理;老百姓順應四季的變化種出糧食,這就是農耕;鐵匠把礦石煉成農具兵器,這便是冶鑄……理其實早已在你的身邊,你卻把它說得那麼玄乎,倒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放肆!”左側的桌席上,梅祭酒聽得錢進這番說辭,當即起身指責道:“理為宇宙萬物之起源,是天道,豈有你講的這麼粗俗不堪?居然還一口一個理,莫非你想比肩聖賢不成?”

錢進正待說“人人都可以成為聖賢”之時,徐寶祿已經聞出了火-藥味,當即起身勸解道:“梅大家,我這師弟性子有些急,您可千萬別計較。”接著,他朝金台之上行了一禮,說道:“太後,陛下,今日異人使團朝拜,我等不妨先聽聽他們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準奏。”太後臉色有些不喜。顯而易見,剛剛論道的時候,方仕已經輸了一籌,適才他隻不過想找回些顏麵罷了。

徐寶祿聽得太後旨意,不經意間給竇瑪力使了個眼色。後者隨即取出一本冊子,還有一張地圖,珍而重之的呈上。早有太監接過,小心獻給太後觀摩。

“此乃何物?”太後瞥了一眼那張地圖,問道。

“地圖名為《堪輿全圖》,乃微臣這十幾年來精心繪製;書冊名為《幾何原本》,也是微臣這些年演算所得。”竇瑪力回道。

錢進上前恭敬說道:“太後,陛下,正好大殿裏麵有屏風一張,何不將這張地圖展開來觀摩一番?”

“也好。”太後吩咐了蔡公公幾句。他當即領著兩名小黃門將那幅《堪輿全圖》在屏風上攤開,一人扯住兩個角。

陳國作圖多以名山大川為參照,經緯線尚未采用,也就是說所需標注的地點無法精確。若是要描述某個地界,通常會描述成“某某山往東(南西北)幾百裏”,諸如此類。若是有竇瑪力這幅世界堪輿全圖就方便多了,隻需按經度緯度描述即可。

太後望著那密密麻麻的經緯線,表情凝重的走下金台,注視半響之後,她問道:“竇瑪力先生,我陳國在這張地圖的什麼方位?”

“就在此處。”竇瑪力指著地圖最右側的一塊區域說道。但凡作圖的人都有一個習慣,那便是會以自己的祖國為中心畫圖,這也無可厚非。他這幅圖的中心是歐羅巴,也就是錢進所知的歐洲,因此陳國的位置便有些不打眼。

太後不關心這個。她此時方知除了陳國,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大的區域。與整個世界相比,陳國倒是顯得有些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