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按照白丁的指點,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丁盛的頭上,這段時間從朝廷到學術界,蒼麓書院和文淵書院的爭鬥可謂勞民傷財,沒人願意繼續下去,於是就坡下驢,紛紛偃旗息鼓,耿繼東悄無聲息地出了獄,蒼鷺先生也毫不聲張地回到書院,隻有丁盛被關在正陽縣的大牢的,扣著各種各樣的大帽子,不僅挨了不少板子,而且最少關上一年,這些處罰雖然冤枉,但並不是對丁盛打擊最大的,致命一擊是此生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作為一個不會耕田不會經商的文人,十年寒窗苦讀就是為了在科舉考試中一舉成名天下知,如果終生不得參加科考,就等於抽掉了他的生命支柱。
聽到這個消息,丁盛在大牢裏瘋了,忽而仰天狂笑,忽而破口大罵,這下問題就變得更嚴重了,丁盛罵蕭九歌無恥無知也就罷了,罵耿繼東出賣弟子也最多是不夠尊師重道,問題是他罵人的範圍越來越寬,罵正陽縣縣令金玉輝與錢家官商勾結沆瀣一氣殘害文人,這就等於在罵官府,這種話還不算大不敬的,丁盛竟然還罵二皇子不辨是非不分黑白草菅人命,這就等於把皇家也罵了。丁盛破口大罵的時候,恰好二皇子和金玉輝屈尊來接耿繼東,三個人聽了丁盛罵人的內容,臉色變得鐵青。本來耿繼東還想出獄以後再想想辦法,親自去京城走動,把得意弟子營救出來,哪成想這個狼心狗肺有才無德的東西竟然把自己也給罵了,一氣之下宣布把丁盛逐出師門,師徒情誼到此終結。
耿繼東的這個做法讓很多人鬆了一口氣,畢竟這次事件的替罪羊是文淵書院的弟子,這件事或多或少讓文淵書院一係的人有些難堪,現在好了,丁盛既不屬於蒼鷺書院,也不屬於文淵書院,隻不過是一個有些才華的落魄書生,這年頭兒才華能值幾個錢,給你舞台你才能施展,否則就得一輩子懷才不遇,讓肚子裏的才華都變成牢騷,鬱鬱終老。
如果此事到此為止,就等於犧牲了一個丁盛,成全了絕大多數人的麵子,大家哈哈一笑,再不提這件丟臉的事情了,但丁盛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名叫馬彩鳳,一直盼望著丁盛金榜題名,禦前折桂,戴著狀元郎的紅花,騎著高頭大馬,一路前呼後擁來迎娶自己,突然晴天霹靂,聽說情郎被官府給抓了,挨了板子,下了大獄,而且終生不得進考場。馬家的人比較市儈,覺得手無縛雞之力的丁盛如果不能中舉當官,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於是二話不說提出悔婚。
丁盛和馬彩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叫做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穿著開襠褲的時候就定了娃娃親,馬家的長輩說悔婚了,但馬彩鳳寧死不從,她覺得既然定下的婚事,就是月老作證的,舉頭三尺有神明,這麼幹非但對不起丁盛,而且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馬彩鳳的父親說不過女兒,抬手就扇了馬彩鳳一巴掌,然後把她鎖進閨房,找媒婆幫著找個婆家,哪怕是遠嫁他鄉,也不能跟著毫無希望的丁盛受苦。
馬家長輩也算是良苦用心了,但馬彩鳳卻不領情,她的父母剛剛收下聘禮,她就跳窗戶逃跑了,把換洗的衣服包成一個包袱,揣上一些散碎銀兩,直奔正陽縣。
一個不識字的鄉下女人硬闖正陽縣縣衙,金玉輝聽說是來找丁盛的,根本不予理會,現在丁盛是臭不可聞,他已經成為蒼鷺書院和文淵書院的禁忌,誰都不願提起,任何人都怕和他沾上邊,尤其是那些正準備參加科舉考試的書生們,誰要是與丁盛扯上關係,任憑文章寫成傳世錦繡,也會被甩到一邊。
進不去衙門,馬彩鳳就在外麵擂鼓,又被衙役亂棍打了出去,哭告無門,就開始撒潑,第一站就是蒼鷺書院,丁盛臨走的時候說是去蒼鷺書院拜壽,還寫了一篇據說是傳世經典的祝壽詩文,反正馬彩鳳是一句也聽不懂。
蒼鷺書院可沒有衙門那樣戒備森嚴,連個守門的都沒有,馬彩鳳直接就闖了進去,在一陣朗朗讀書聲中衝進了課堂,高聲怒喝:“蒼鷺先生是哪一個!”
蒼鷺先生大病初愈,精神狀態不佳,有幾分萎靡不振,讓弟子們搖頭晃腦地誦讀,自己則坐在那裏打瞌睡,突然被這聲斷喝驚醒過來,一下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重重地坐在地上,老胳膊老腿兒,腰部疼得鑽心刺骨,竟然爬不起來。
馬彩鳳見一群書生呼啦一聲圍到一個老頭身旁,意識到這人就是蒼鷺先生,積聚了好些天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蒼鷺先生的胡子:“你憑什麼陷害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