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流山本是一座峻挺的山,從山腳下向上遙望,那山巔處雲霧繚繞,仙境一般。
而所謂高,隨之而來的,便也有著深深的孤寂。
弋棲月被關在山巔的牢獄裏,她知道外麵是明媚的陽光,醉人的光景,可她出不去,恰如囚籠之鳥。
可縱是如此,她依舊是堅持著,無論來人如何拷問,她都不肯說出那虛假的話語。
哪怕,後來,有弟子前來,冷著臉告訴她,那圖卷已然從她房室中搜出來了。
她聞言冷笑。
時蕪嫣,當真是愚蠢。
她弋棲月的房室和經苑及時蕪嫣的房室,恰好成一三角形,相距甚遠,她弋棲月又沒有衝天的本事,怎能在那一小會子裏,將這圖卷放下?!
可笑,當真是可笑。
她不僅僅是笑時蕪嫣的自欺欺人,更是嘲笑墨蒼落的偏信冥頑。
自然,也是笑她自己,可笑她為了蒼流,為了他做了這一切,終究卻落得這般下場!
可是,除了那時蕪嫣保護得好好的刀口,自己又從哪裏尋到證據呢?
弋棲月思量著,忽然想起了那黑衣人熟悉的身影。
是了,自己的劍擲了出去,如今卻依舊沒有蹤影,當初沒有響聲,說明它並未墜地,應當是刺到了什麼人的,而此人既非是時蕪嫣,便應是那黑衣人了。
她又凝眉想著,想著時蕪嫣身邊的侍婢侍衛們,努力地和那道身影契合著,許久過去,終於想起了一個人,便是時蕪嫣從眉山帶來的武藝丫鬟——蟬兒。
論身形論個頭,都是個八九不離十。
更重要的是,時蕪嫣從前每每帶著蟬兒向她挑事,她對蟬兒的身手,也算是明了。
何況那日,門開後,丫鬟隻有小菊一人,自始至終,都沒能見到蟬兒的身影……
是了,想必就是了。
可是,她沒有證據,這一切,在他人看來,都是無根無據的臆想罷了,或者,是她為了逃脫而編出的托詞。
她苦笑,身陷囹圄,她又能去哪裏尋得這證據?
隻能是嘲笑自己的無能,陰差陽錯,就這麼輕易地上了當。
這蒼流山巔本就危高,監牢裏更是陰潮,加上如今是早春,本就沒有那般溫暖,而她,又隻著了薄薄的練武服,自然是脫不開駭人的冷意,她在這牢獄裏待了兩三天了,饒是憑借著內力,也被凍得哆哆嗦嗦的,隻能雙臂交叉環在肩上,坐在角落裏禦寒。
每日,都有師兄弟來送飯給她,昔日裏對她敬佩甚至愛慕的他們,此時,眼中竟滿滿是冰冷和厭惡,也是自此,她被叫做了‘叛徒’‘賤人’。
刺耳。
她麵無表情,隻是聽見他們偶然說起墨蒼落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時蕪嫣的時候,心裏也會無聲地刺痛一下。
這刺痛讓她知道,在這監牢裏,她還活著。
繼續埋下頭去,在她的世界裏,早春,這天氣卻仿佛不會轉暖。
直到,那天。
牢獄的走廊裏,傳來了腳步聲,熟悉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是緩慢的,紮實的,一步一步,向著這裏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