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現在的法律條款適不適用於你說的那種情況？要是適用的話，你依然逃脫不了這種結局。如果不適用，那你就鑽了法律的空子。她不用死，不過你的前途照樣毀了。”
“師兄，這又不是，不是，不是美國。不用張嘴閉嘴，法，法律。我們父輩那一代，父輩之前的時代的中國，更講究人，人情。”我說，“撇開法律，你覺得她還該死嗎？”
“離開法律，我不知道以什麼為根據組織我的觀點，因為，所有沒有法律支持的‘我以為’都產生不了效力。”林有文說。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直接向檢察院揭發我不就行了。你幫我是依據法律嗎？”我反駁他。
“夏風，你是不是舍不得她？”林有文疑惑地盯著我，“你肯定在想，這麼一個天生麗質的人，我怎麼下得去手？別忘了，我可是有過醫師執照的人，我見過的被病痛折磨，受盡肉體和精神煎熬的人，甚至不治身亡的人，其中比她可愛的多得多。”
我歎了口氣：“算了，師兄，你誤會了。”
“夏風，放鬆。人生這麼長，哪能不遇到一些風浪，熬過去就好了。”
林有文從他的藥箱子裏拿出一小瓶藥水，又取出一根注射器，裝上了針頭。“我要開始了？”他說。
我不置可否，阻止他或允許他開始都缺乏充足的理由。
他把針頭插進藥瓶裏，吸出一小柱液體。
“你用的是什麼藥？”我問。
“氰化鉀。”他說。
“這藥，痛苦嗎？”我問。
“別擔心，75，一兩分鍾就能把人帶走，不會有太多痛苦。在我們國家廢除死刑之前，施行注射死大部分都用的它。”林有文說，“前日本首相近衛文麿自殺的時候，用的也是氰化鉀。”
他就要伏下身去往她的手臂注射藥物時，我叫住了他：“有文，讓我來吧。”
他狐疑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問：“你下得去手嗎？”
“既然是我把她帶到這世界上來的，那就讓我把她帶走。”
他把裝了藥的注射器遞給我，點了點頭：“也好。”
我從她的手肘上找出靜脈的投影，把針頭貼了上去。要紮針的時候，我停住了。
“有文，我們有這個權利嗎？你看哪，這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
“人造人不受法律保護的，就算謀殺他們，自然人也不會被判刑的。別再猶豫了，夏風，為了你的前途，為了北山的名譽，為了你師兄我少些煩心事，快點動手吧。”
我把針頭紮進她的靜脈裏，慢慢地往她的血液中推送藥物。氰化鉀會隨著血液循環，進入她的內髒，大腦，阻斷細胞內的氧化呼吸鏈，使她身體內的氧氣得不到利用，導致她呼吸衰竭而死。
我拔出針頭，等待最後時刻的降臨。她的呼吸不再均勻，變得更深更快，好像在喘氣。緊接著，她四肢發生了痙攣，全身開始抽搐，她的臉也因為痙攣發生了變形。她的呼吸變深，但幾乎是4到5秒才呼吸一次，然後是7到8秒，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我鼻子一酸，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她的呼吸徹底停止了，臉色慘白，我忍不住抽泣。
林有文湊上去，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脈搏，然後點了點頭。接著他又從藥箱子裏拿出一支手電筒，他掀開她的眼瞼，用手電照她的瞳孔。“對光反射消失，她已經死了。”林有文毫無感情地說。
聽到“死”這個字眼，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怨恨，衝林有文吼道：“你看看你幹的好事，這下你滿意了吧。”
林有文愣住了，他詫異地看著淚流滿麵的我，沒有說一句話。
我趴到她身上，捧起她的臉，無聲地抽泣著。平時都是她依賴我，此時，我才發現，其實是我離不開她。我想她再對我犯一次傻，再對我跺一次腳，再嘟一次嘴，再甩一次臉，再摟我一次。然而這一切願望，在一分鍾前，都變成了不可能。
我並不是真的怪罪林有文，隻是沒有料到自己會這麼難過。我不知道是因為把對小娟的愛轉移到了她身上，還是對她本身產生了太深厚的感情，看到她承受痛苦的樣子，我真的是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