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能上的差錯(2 / 3)

長腹蜂興高采烈地采集泥巴回來了,沒有表現出一點兒猶豫,仍舊盲目地撲向那已空無一物的輪廓,將小泥團往上一貼,繼續它的築巢工作。從它工作的熱情和內心的冷靜上看,毋庸置疑,它肯定認為是在粉刷自己的家,事實上卻在粉刷光禿禿的牆麵。顏色改變了,泥團凹凸起伏的表麵變成了平坦的牆麵,這些都沒讓它注意到自己辛苦建造起來的蜂巢早已不翼而飛了。

出現了這種現象,這難道是長腹蜂由於工作太過熱情而忘記巢的樣子了嗎?我想,如果長腹蜂發現了以後,應該會停止做無用功吧!

但是,我觀察它來來回回飛了30多次,每一次都帶著一團泥巴回來,然後毫無顧忌地將泥巴團貼在蜂巢底部,留在牆上的那圈泥印裏,完全忘了之前那個蜂巢的顏色、形狀和立體感,它好像隻知道一門心思築巢。它不記得最主要的東西,反而能牢記次要的細節。從地形學上講,蜂巢還在那兒。可是,事實上巢已不見了,不過隻要支撐蜂巢的基礎還在,這就足夠了。因此,盡管巢已不在了,長腹蜂仍舊不辭辛苦地采回泥巴,重複幹著粉刷的活兒。

以前,石蜂能牢牢地記住支撐蜂巢的卵石,但是對蜂巢本身卻缺乏認識,對此我感到十分驚訝。當它的蜂巢被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東西置換後,它仍馬不停蹄地繼續餘下的工作。在判斷失誤上,長腹蜂錯得更離譜,直到最後,對於已經不存在的蜂巢,它還在給殘留地基進行灰泥粉刷呢。

那麼,它的頭腦是不是比彎頂屋建築師更遲鈍呢?似乎這是所有昆蟲的共性。在試驗中,當它們本能行為的正常進程被打亂時,我所認為的最聰明的昆蟲卻顯得和其他昆蟲一樣笨拙。另外,假如我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對石蜂做試驗,那麼它也會和長腹蜂一樣,犯最基本的邏輯性錯誤,粉刷卵石上已被擄走的蜂巢的巢穴基礎。因此,對於理論家們肯定昆蟲具有理性,這一點我不再相信,因為我覺得對石蜂理性不高的評價是有一定事實根據的。

我親眼看到那被稱為“陶器藝術家”的長腹蜂將運來的小泥團分30次貼在光牆上抹平,然後還自以為抹在了蜂巢上。它不厭其煩地努力著,我看得失去了耐性便離開了。可這個家夥還在這塊已被搬走了蜂巢的空地上忙碌著。

2天後,我再來觀察這塊地方時,牆上的泥巴塗層就像一隻築好的蜂巢。

我不久前說過:昆蟲的基本智力範圍幾乎相差無幾。因此,無論是從昆蟲的性別上,還是種類上,如果一種昆蟲因為缺乏足夠的應變能力而無法克服偶然發生的困難,那麼,其他任何一種昆蟲也是如

此。為了讓試驗的數據更完善更豐富,我開始選用一些鱗翅目昆蟲繼續我的試驗。

在我們居住的地方,有一種個頭非常大的大孔雀蛾。它的幼蟲全身呈淡黃色,上麵鑲有一顆顆青綠色的珠狀物,珠子周圍長著一圈黑色纖毛。它在杏樹根上結繭,粗硬的繭構造精巧,為它贏得了很好的聲譽。

蠶蛾的胃中能產生一種奇特的溶解劑,在它即將破繭而出時,它會將其吐在繭的內壁上使內壁軟化,同時溶解與絲紗膠著在一起的膠體,然後,隻要用腦袋輕輕一撞,就可以破繭而出,來到美麗的自然界了。正是由於溶解劑的功勞,新生蛾都能夠順利地從前端、後端、側翼等不同方向突出重圍。即使我用剪刀捅破繭殼,把殼裏的蛹翻個身,然後再將繭縫好,它也同樣能輕鬆地逃出來。於是,我隨意更換著它們鑽點的位置,但不論我選擇在哪兒,蠶蛾的溶解劑總能立刻浸潤並軟化內壁,然後它前足使勁蹬踢,用額頭用力撞擊一團亂糟糟的絲紗,很輕鬆地就開辟了一條通道,就像正常情況下一樣。

大孔雀蛾的胃不能分泌溶解絲紗的溶解劑,也沒有使用溶解劑的能力。如果我打開繭將蛹翻完身後再縫合,大孔雀蛾會因為突圍點被改變了而出不來,以至於最終死在裏麵。因此,要想從囚牢裏出來,它必須掌握一套特殊的法門。

大孔雀蛾的法門和蠶蛾的化學方法,沒有任何關係。說了一句題外話,現在讓我們來看看大孔雀蛾是怎麼突出重圍的吧。

大孔雀蛾的繭前端呈錐形,後端為圓形。在前端,絲紗沒有黏合在一起,幾乎是筆直的,並且鬆散地圍成一圈錐形柵欄,在錐底形成一個圓圈,它就是在這裏突然停止使用黏膠的。而其他地方的絲紗卻粘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層堅硬防水的防護層。如果把大孔雀蛾織造的繭比喻成一個捕魚簍,一點兒也不為過。魚兒順著柳條編織的漏鬥口順利地遊進了魚簍,但是一不小心闖入後,就有進無出了。因為隻要魚兒稍微用力衝撞,魚簍狹窄的通道就會將口越束越緊。

我還可以采用另一個形象的比喻。繭子的前端跟捕鼠器入口上的一圈帶錐狀的鐵絲相似。在誘餌的引誘下,一隻貪吃的老鼠禁不起誘餌的引誘,輕輕地頂開了捕鼠器的口子,然後溜了進去,可當它想出來時,原先沒有阻礙的鐵絲現在變成了一隻露著長牙的攔路虎。魚簍和捕鼠器都讓獵物有進無出,如果從相反的方向做試驗,即由內而外地安裝錐形柵欄,那麼,作用就反過來,獵物就有來無回了。

大孔雀蛾的繭就是這樣,並且設計得更巧妙。繭口由許多相互榫合且越來越扁的錐體組成,類似於魚簍和捕鼠器的入口。蛾出繭時,隻要用額頭往前輕輕一拱,就可從那一排排沒被黏合在一起的絲紗中打通一條通往外麵的路。等蛾出去後,那些絲紗又會恢複原狀,因此,從外麵根本看不出裏麵還有沒有蛾了。

大孔雀蛾能夠輕鬆地從繭裏出來,這還不夠,因為在蛹變態期間,它還需要一處安全的庇護所。自家的大門不僅可供自己自由出入,同時也要阻止入侵者的貿然闖入。對於那些膽敢侵犯大孔雀蛾居所的蟲子來說,繭子入口的構造為大孔雀蛾自我保護提供了極好的必要條件。無數收斂起來的絲紗柵欄受到的擠壓力越大,產生的阻力就越大,因此,對那些想穿越這些絲紗柵欄的闖入者無疑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這個屏障像一件精妙的傑作一樣,製作簡單,但實用無

比。雖然對這扇大門的原理我已經了如指掌,可是,當我拿著一隻已打開的繭將一支鉛筆插進了繭口,從外往裏戳時阻力很大,反過來,卻暢通無阻。對此,我還是由衷興歎。

我重敘這些細節的目的,在於說明絲紗柵欄的精妙構造對大孔雀蛾是多麼重要。假如這些絲紗柵欄次序錯亂、毫無章法,而且每根紗各自為政,那麼這些由一係列絲紗形成的錐形就會產生重重阻力,就會把蛾困死在裏麵成為幼蟲拙劣技術下的殉葬品。假如這些錐形柵欄結構是依據幾何學建造,那麼,絲線之間的空隙會很大,並且絲線的數量也不多,這樣一來,等於是把巢暴露在了外麵,裏麵的蛹就會成為入侵者的盤中餐。很多昆蟲都在等待著這樣的機會呢。因此,從自身便利性和對外界的安全性上講,幼蟲必須拿出它全部的洞察力、智慧和應變能力,必須展示出它最出色的才能,來建造一個有雙重效用的出口。現在,我用它作為試驗的對象,在試驗中看看它是如何工作的,就會發現其中的奧妙。

其實,繭殼和出口的建造是同時進行的。幼蟲在織完繭殼某一點後必然轉身,用沒有斷掉的絲繼續織那束聚起來的柵欄。它將頭直伸至已粗略完成的漏鬥底部,然後將頭縮回來,不斷伸縮,於是,一股絲就分成了兩股細絲,並且絲與絲之間是不相連的。這樣織完一排柵欄以後,幼蟲又開始重新織繭殼,然後緊接著又去織柵欄。它就這樣不斷地進行循環往複的工作,當需要絲紗鬆散時,就停止膠體的分泌;當需要加固織物將絲紗膠合在一起時,就分泌大量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