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腹蜂給我們提出了第二個問題。它們經常造訪人類的居所,為的是在人類的房子內找到溫暖。它們的蜂巢既不結實也不防水。蜂巢一旦被雨水淋到,或經受了較長時間濕氣的浸潤,就會徹底坍塌。因此,一個幹燥的庇護地對它們而言,就像羽毛對於鳥兒一樣重要,而人類的居所就是它們最好的選擇。另外,天生怕冷的特性也要求它們有一個暖烘烘的家。也許長腹蜂是一個水土不服的外來客,是一個來自非洲的移民,當它們從椰棗的國度來到橄欖的國度後,發現後者的陽光不夠強烈,於是就借助爐膛內的高溫來替代它們家族喜愛的熱帶氣候。這也許可以解釋它們的習性為什麼與其他捕獵性膜翅目昆蟲的差距很大,同時也能解釋它們為什麼不喜歡與人類過於親熱。
但是,長腹蜂在搬進人類的居所之前,還經曆了哪幾個生活階段呢?在人類修築的房屋出現之前它們住在什麼地方呢?在壁爐還沒發明的時候它們的卵是怎樣孵化的呢?附近的山區裏遍布著來自塞裏昂的古加那克人曾經居住過的遺跡。當他們還處於打磨燧石做武器、剝下羊皮做衣服、搭起樹枝和泥巴作棲身的茅屋時,長腹蜂就已經到他們的家裏做客了嗎?它們會把巢築在一隻黑土壇子裏,而這個壇子是由手工捏造、焙燒製成的,然後,通過選擇比較來告訴它們的子孫們將來在農家壁爐上的幹葫蘆安家嗎?它們把巢築在桌布的皺褶裏、懸掛在鹿角側枝上的狼皮和熊皮裏,導致了它們今天占據窗簾和工人的衣服嗎?在選擇蜂巢支撐物時,它們是否更青睞於茅屋中央的內壁?這內壁隻由四塊石頭砌成的錐形煙囪口和樹枝交錯混合著泥土築造而成。古老的煙囪自然不如我們現在的煙囪外觀精美、實用,但在緊要關頭,對於長腹蜂來說,仍不失為一處好地方。
如果我所在地區的長腹蜂真與原始的加那克人共同生活過,那麼它們現在的築巢地真是具有曆史性的跨越啊!它們知道怎樣利用人類越來越安逸、舒適的生活,知道怎樣從中為自己謀取更大的便利。有了屋頂、閣柵和天花板的房屋,有了側壁和煙囪的爐膛,文明的進步也給這些小家夥們帶來了不少好處。這些怕冷的家夥會自言自語地說:“看,這兒多溫暖啊!我們就在這兒住下吧。”盡管是新環境,它們卻急不可待地享受了。
讓我們回到遙望的從前吧。在小茅屋和洞穴深處以及人類出現之前,長腹蜂在什麼地方安家呢?在窗戶和煙囪產生以前,燕子在哪兒築窩呢?在出現了瓦屋頂和帶洞眼的牆壁以前,麻雀在哪裏棲身呢?
我們發現,研究這些問題都是很有意義的。
大衛王說:“就這樣在屋中孤獨終老吧。”從他的時代起,每到炎熱的夏季,麻雀就躲在屋角陰涼的瓦礫下,跟現在一樣悲戚地唱著歌兒。對麻雀來講,那時的建築與我們現在的建築區別不大,它很早就學會在瓦片上藏身了,也是一樣的舒適。但是在巴勒斯坦那個隻有用駱駝毛織成的帳篷的地方,麻雀又是怎樣安身的呢?
維吉爾曾說起過善良的艾萬德說他在兩隻高大的牧羊犬的引導下,來到了他的主人埃涅阿斯身旁。一大清早,維吉爾指給我們
看艾萬德,他被鳥兒的歌聲喚醒:
陋室中的善良的艾萬德,清晨第一縷和煦的亮光,驚醒了他友好的報曉鳥兒,它們在盡情地引吭高歌。
曙光冉冉地浮現於天空,在拉丁姆老國王的屋簷下,是什麼鳥兒在啁啾歡歌呢?我隻看到燕子和麻雀。它們都喚我早起,跟農神時代的鬧鍾一樣準。詩人並不隱瞞艾萬德的宮殿的簡陋,所以他說:“這是一間陋室。”另外,從“ ……給埃涅阿斯鋪一張利比亞熊皮的床 ”這
句話中可以看出建築的簡陋,家具給了很好的明示,不然,怎麼能用一張小熊皮和一堆葉子做的床招待顯赫的客人呢?
所以,艾萬德的羅浮宮也許是用樹幹壘起的,也許是用蘆葦和黏土拌成的柴泥砌成的,也許它就是比普通茅屋稍大一些的陋室,如果在這間陋室上再蓋一間茅草屋頂是再好不過了。無論居住條件有多麼原始,詩人可以肯定,燕子和麻雀總是喜歡待在那兒。然而,還沒有在人類居所裏築巢的時候,它們又把家安在了哪兒呢?
麻雀、燕子、長腹蜂和其他許多動物在築巢時,都不可能按照人類的建築工藝進行,每一種動物都有自己的獨特的建築藝術,讓它們可以更好地利用可利用的空間。如果出現了好的條件,它們就會立即拿來應用;如果情況很糟糕,它們仍舊使用原始的辦法,雖然用老辦法做起來沒那麼容易,但至少很實用。
嬌小的麻雀將首先告訴我們,它們在沒有牆壁和屋頂的時代所築的巢是什麼樣子的。對麻雀來說,即使附近到處都是老牆和屋頂,它們也更喜歡樹洞。因為樹洞高高在上,可以避開一些冒犯者;而且樹洞的洞口狹窄,可以防止雨水滲入;洞裏往往很寬敞,儼然成了雀兒的天堂。在樹上掏鳥窩的小孩子,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大肆破壞它們的家園的。由此可見,在利用艾萬德的陋室和大衛在絲隆①岩石上建築的城堡之前,中空的樹幹成了麻雀們的首選府邸。
麻雀采用的築巢材料也堪稱一絕,它們那張奇形怪狀的床墊,雜亂無章地堆積著羽毛、絨毛、破棉絮、麥稈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用這些材料造一個巢穴,好像必須有一個固定而平展的穩定裝置。然而,麻雀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它們能在高聳入雲的樹梢上,僅以3、4
根小枝為依托就築了一個巢。在半空中,笨拙的麻雀想建造好搖擺不定的空中樓閣,這可是一項具備高超的編織技巧的絕活,但是,它們最終成功完成了這項絕活。
在民居四周,它們能找到所有可以用於築巢的材料:碎布頭、碎紙片、線頭、羊毛絮、麥稈和幹草、枯葉,還有在野外曝曬了很久的狹長的樹皮以及果皮等。它們把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做成了一隻大大的空心球狀的建築,側麵留一個窄窄的門。因為它的彎形屋頂必須有足夠的厚度才能抵禦瓦片阻擋不了的雨水,所以建築必須宏偉龐大。
然而,裏麵的裝飾就顯得很糟糕,沒有任何藝術性可言,但非常結實耐用,經得住一季的風吹日曬。假如麻雀找不到樹洞,它們就得辛苦完成這項艱巨的工程。隻不過現在采取這種原始築巢技藝的代價太大,所以它們很少用了。
兩棵高大茂密的法國梧桐樹遮蔽了我的宅子,樹枝可觸及屋頂。
整個美麗的夏季,麻雀都到那裏休養生息。小麻雀的數量很多,幾乎要把我的櫻桃樹壓斷了。而那些梧桐交互掩映的青枝綠葉,就是麻雀傾巢而出的第一個驛站。小麻雀在覓食前,都會待在梧桐樹間唧唧喳喳地吵鬧玩耍;一群群在田間吃得肚腸滿圓的麻雀飛回時,也在那兒歇腳;成年麻雀在那兒一邊訓誡不謹慎的孩子,一邊鼓勵膽小的孩子;一對麻雀情侶在那兒唧喳鬥嘴;還有的麻雀好像在那兒聊著白天的奇聞趣事。從清晨到傍晚,它們都在梧桐樹和屋頂間不停地徘徊漫步。然而,盡管它們喜歡這樣不知疲倦地飛來飛去,1 2年間,我隻見過一次麻雀把家搬到梧桐樹上的情況。那是一對麻雀夫婦,它們在一棵梧桐樹上建了一座漂亮的房子。可是第二年就沒有繼續蟄居下去了,可見它們似乎對這個傑作並不滿意。從此以後,我再沒有親眼見過哪隻麻雀將大大的巢穴建在隨風飄移的枝梢上了。因為瓦屋頂給它們提供了居住場所,不僅穩定而且省力,雀兒們自然不移情別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