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切葉蜂基本上也以同樣的方式築成一排蜂房,從外麵也看不出蜂房間的分割點,隻不過黏合度小了一點兒而已。
現在,讓我們回到那段向我們提供了這些細節的蘆竹頂部,在那兒排著一溜10隻繭圓柱體,還餘下一段5厘米多長的空間。壁蜂和
切葉蜂一般都將這些長長的前廳空置著,而黃斑蜂卻在蘆竹口塞上一大團絨絮,這團絨絮與用於築蜂房的絨絮相比,既粗糙又不潔白。塞上絮團後,整個建築就完美竣工了。相比較而言,封蓋上的材料雖細膩不足但牢固有餘。
我發現,昆蟲巢穴的不同位置,材質是不同的,因此,可以看出昆蟲懂得如何辨別何種材料更適合保護自家的門戶,知道哪一種更適合用作幼蟲柔軟的搖籃。有時它們做出的選擇非常明智。就像冠冕黃斑蜂的蜂巢所證明的那樣,有很多次,盡管蜂房是由從矢車菊上采來的質量最好的白絨毛築成,入口處的屏障卻隻是一堆從彎彎曲曲的毒魚草上采來的星形絨毛,淡黃的顏色與蜂巢的白色相比顯得很不協調,兩種絨毛的不同作用也彰顯得特別明顯。為了嗬護孩子細膩柔嫩的肌膚,必須有一個柔軟的包裹,因而雌蜂采用的都是絨毛植物中最上等的莫列頓呢。與那種用羊毛裝飾內巢、用小塊木柴加固外巢的鳥兒相比,它絲毫不遜色。蜂兒將采集到的那些數量稀少但極為精細的棉絮,專門為孩子織成棉被,而為了守住門戶,它就在門口擺下了蒺藜及硬樹枝上的星形須毛。
這道精妙的防禦屏障,不是黃斑蜂唯一的防禦係統,肩衣黃斑蜂更是小心翼翼,它不會在蘆竹前端留一點兒空間。在偉大藝術完成後,它立刻就在空著的前廳裏堆滿從蜂窩附近隨意撿來的沙礫、小土塊、木屑、泥粒、柏果、碎葉、蝸牛的幹糞便以及其他可能找到的礫石。這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碎屑塞滿了蘆竹,僅留下離蘆竹口2厘米左
右的空隙,剩下的空間是為最後一團棉塞預留的。當然,入侵者是無法穿越雙重的屏障,但是,入侵者會繞開障礙的鋒芒。比如,摺翅小蜂會飛來,將它長長的探針戳進蘆竹莖上難以覺察的裂縫,然後,往裏輸入它那可怕的卵,最終,把城堡裏的居民一個不留地全部殲滅,肩衣黃斑蜂這般苦心孤詣地修築起的防禦體係,就這樣土崩瓦解了。
這兒應著重指出一點,那就是當昆蟲不能再產卵時,它仍將繼續消耗自己的體能,會隻為了尋找工作的快樂而築一些無用的房子。蘆竹有絨毛封口但裏麵空空如也的情況隨處可見,也有的蜂房裏會有一兩間既沒有美食也沒有蜂卵的。采摘絨毛,做成棉氈,堆成壁壘的本能總是表現得極其強烈,盡管沒有意義,但它仍舊驅使昆蟲不眠不休地工作,直至生命終止。我從這些生理反射運動中,大體能看出昆蟲持之以恒、任勞任怨的身影。它們一直都在為自己的偉大藝術而不辭辛苦地工作著,甚至當無事可做時也不會停止。對於勤勞的昆蟲來說,也許隻有死亡才是唯一的休息。
關於冠冕黃斑蜂的建築,我們已經說了不少,現在讓我們來看看裏麵的居民和美食吧。首先來看食物。甜美的蜜汁呈色澤均勻的淡黃色,半流質體狀並且非常濃稠,不會透過不防水的棉囊向外滲漏。卵就浮遊在這堆流質體的表麵,頭深深地埋進了花粉團中。其實,追蹤幼蟲的成長過程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因為冠冕黃斑蜂的繭是我所見過的最奇特的繭中的一種。為了更好地觀察,我準備了幾間便於觀察的蜂房,用剪刀將棉囊側翼剪開一部分,把食物和蠶食者露出來,然
後,我把這間已被剝開的蜂房遷移到一根短短的玻璃管中。開始的幾天,一切都平靜如水,那條可憐的小家夥總是將頭紮進美食中,大口大口地吮吸甜美的蜜汁,漸漸地長大。終於有一天……在研究幼蟲的
衛生習慣前,我們還是先把一些表象弄清吧。
無論哪一種幼蟲,如果靠母親堆在狹窄的餐桌上的食物來養活自己,都必須養成一些衛生習慣。可是,遊蕩著的幼蟲對這些習慣並不了解,它覺著哪兒好就去哪兒,能找到什麼就吃什麼。無論是定居者還是流浪漢,都不能把食物完全消化吸收,都會排出一點兒食物殘渣。流浪者對自己的汙穢物一點兒也不擔心,因為它總是可以隨處排泄糞便。但在塞食物的房間裏幼蟲將如何排泄糞便呢?讓我們大膽地想象一下,如果正在喝著甜美蜜汁的幼蟲浮遊在流質美食上,隔三差五地就在這堆美食上排泄糞便,那麼它的臀部隻要一不留神,甜美的蜜汁和髒臭的糞便就立即混合在一起了。對於嬌嫩的嬰兒來說,這是一盤多麼難以下咽的食物啊!不,這絕對不可能,這些挑剔的美食家一定有非常好的妙招來解決如廁難題。
其實,每種昆蟲都有一種非常獨特的解決辦法。比如有些幼蟲,為了不汙染食物,它們會一直忍到吃完全部食物才去排便;隻要食物還沒吃光,它們就會將肛門緊縮。比如泥蜂和條蜂就是如此,隻有吃完所有食物以後,它們才將從開始進食時就積聚在腸中的糞便一次性排出。
另一些昆蟲,尤其是壁蜂,會采取一種折中的方法解決問題。它們會在吃掉巢中的一部分食物後,空出足夠大的空間時,才開始排泄廢物。另一些昆蟲自身可以加工糞便,它們早早地就懂得了廢物利用的共同規律。它們憑借聰明才智,把糞便變成了可用於建築的礫石。
我對百合花負泥蟲的藝術已有所知,它用自己柔軟的糞便,做了一件避暑的外衣,這看起來好像很土,不那麼賞心悅目,是一件很糟糕的藝術。然而,冠冕黃斑蜂卻自成另一流派,它用自己的糞便造出了像鑲嵌工藝品和優雅的馬賽克那樣的藝術品,可是,你一點兒都瞧不出來,這些藝術品的原材料是多麼劣質。讓我們透過透明的玻璃管觀察一下它這一傑出的藝術創作吧。
食物被差不多吃掉一半時,黃斑蜂就開始不停地排便,一直持續到食物吃完為止。它的糞便是淡黃色的,大小勉強比得上大頭針針頭。糞便被排出後,幼蟲用臀部把它們拱到蜂房邊沿去了,然後吐幾根絲,將它們束縛在牆角裏。一般來講,其他昆蟲要等到食物吃完後才開始吐絲,可它別出心裁,早早地就開始吐絲,並且吐絲的工作和進餐交替進行。於是,糞便與美食遠遠地隔離開了,根本沒有汙染食物的危險。糞便最終越積越多,在幼蟲四周形成了一道綿延不絕的小山。這種摻雜絲的糞便製成的頂篷就是蛹室的毛坯,或者更形象地說,就是一副腳手架,礫石在最終被派上用場前就堆在那上麵。這樣,在加工馬賽克的藝術品之前,餐桌上所有的美食都不會受到汙染。
能把無法扔出去的垃圾懸掛在天花板上,從而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種做法已經很不錯了,更不必說將它築造成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了。等到甜美的蜜汁都吃完了,幼蟲開始正式織繭。它先披上一層純白色絲紗衣,然後用一種黏膠漆染成淡紅棕色。這層網眼稀鬆的紗布衣就慢慢織成了,它離懸掛在腳手架上的糞粒也越來越近,最後終於
接觸到了,並將糞便緊緊地嵌入了這層紗衣中。泥蜂、大唇泥蜂等鑲嵌工,就是這麼用沙粒來加強蛹室的緯紗結構的。而對棉囊裏的黃斑蜂幼蟲而言,糞便是它擁有的唯一的固體材料,它隻能用它來代替沙礫。
可是,它的藝術品並不因此而遜色,恰恰相反,當繭織成後,對沒有親眼目睹這件藝術品形成過程的人來說,很難說出這件藝術品的材料。蟲繭外殼勻稱的色澤和優雅的外形,會令人想到鑲嵌著帶有異國情調的小珠子的工藝品,想到用細竹條編成的竹簍。起初,我對這件藝術品非常好奇,不停地思考著它是怎麼將蛹的居所裝飾得這麼漂亮的,可是無法找到答案。今天,我終於知道了其中的藝術奧秘,不由得對這位傑出的藝術大師的創造性發出了由衷的讚歎,因為它竟然能把最令人惡心的糞便變成一件如此實用而精美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