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驚奇地發現,蟲繭頭部的一端為短短的圓錐形突起,尖端被鑽了一個窄孔,使裏外可以相通,這一藝術特色是所有黃斑蜂共有的,但在這一種群之外,就再也見不到這種特色了。
為什麼幼蟲沒有像對待其餘部分那樣,給這個圓錐形突起鑲上美麗的珍珠,而是讓它裸露著呢?這個窄孔是暢通無阻的,或者最多隻在基部蒙了一層鬆散的紗層,這究竟有什麼目的呢?在我看來,幼蟲十分重視這件事。我目睹了幼蟲精心編織繭尖的過程,通過這個小的窟窿,我才看清幼蟲的活動情況。它耐心地將圓錐形孔道的底部打磨成近乎完美的光圓。它會時不時地閉緊兩顎,用顎尖使孔道向外略微凸出,然後將大顎適度張開,讓內壁擴張、調節出口。
至於這個蛹室尖端的出口,我先不貿然下定論,提供的窗口。無論蟲繭有多麼密不透氣,蛹待在密室裏都要呼吸,就像鳥蛋中的雛鳥也要呼吸一樣。蛋殼表麵的幾千個微孔能使殼內的濕氣得以蒸發,使雛鳥所需的氧氣可以適量滲入。泥蜂和大唇泥蜂的巢穴盡管非常牢固,卻也有類似的換氣裝置。黃斑蜂的繭會不會與它完全不同,本身並不透氣,而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呢?無論怎樣,這種不透氣性的原因肯定不能歸罪於糞便做成的馬賽克,因為樹脂黃斑蜂的繭中就沒有糞便做成的蛹室,但是,它也有一個尖尖的空氣調節窗口。
我們能不能從浸透絲紗的液體中找到問題的根源呢?我還是不能確定,因為有很多的蟲繭都塗有同樣的液體,但卻沒有換氣的窗口。
總之,由於無法確認繭尖小窗的作用,我假定那是黃斑蜂的呼吸通道。其他所有織繭者都將繭完全地封閉住,然而,采絨毛者也好,采樹脂者也好,它們究竟為什麼要在繭上留一個大大的窗口呢?這個問題還是留待今後考慮吧。
我們還是言歸正傳看看下麵將要講述的中心話題——築巢所用的
材料來源吧!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追蹤黃斑蜂的采集過程,也曾耐心地在顯微鏡下檢查它所加工的絨毛,我發現我家附近的各種黃斑蜂在采摘絨毛植物時是不加區別的。菊科植物中的兩至生矢車菊、回錐花序狀矢車菊、藍刺頭、大鰭薊蠟菊和日耳曼絮菊,還有唇形科的普通夏至草、黑臭夏至草和假荊芥屬,以及茄科的毛蕊花屬植物,它們為黃斑蜂提供了大部分絨毛。
大家已經很清楚了,盡管我記錄下的黃斑蜂采集植物的名單很不全麵,但它包括了好幾種外觀極不相同的植物:毒魚草上寬大的薔薇花飾與矢車菊瘦小的葉片;銀光閃閃的埃塞俄比亞鼠尾草上的濃密的長須毛與蠟菊上的短絨毛;有紅色絨球的伊犁大翅薊,它長著高大粗壯像蠟台的枝幹與天藍色頭狀花序的藍刺頭的細小的莖,這些植物在形態上毫無相似之處。對於黃斑蜂來說,植物的外表特征無足輕重,它隻認準一樣東西,那就是絨毛的質量才能吸引它的眼球。隻要這植物身上多多少少地長著點兒柔軟的絨毛就行,其他的都可以忽略。
除了絨毛要精細外,它還要求一個條件,那就是采摘植物是幹枯的,隻有幹枯植物的絨毛才具有價值。因為鮮活的絨毛充滿了汁液,很容易發生黴變,所以,我從未見過哪一隻黃斑蜂在鮮活的植物上采集絨毛。
黃斑蜂對它選定的植物非常珍惜,它會在上次采摘後裸露出的部位的邊上繼續收集絨毛。它首先用大顎輕輕地刮著植物莖上的絨毛,然後把一小撮一小撮的絨毛慢慢傳到前足,前足就把這個毛茸茸的小絨球緊緊摟在胸前,並把不斷積聚的絨毛揉成一個小圓球。當這隻絨球有一顆小豆子那麼大時,就用大顎叼起來,緊緊地咬在唇間,就這樣飛回家了。在它還沒有開始加工棉囊之前,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耐心,幾分鍾後,它會回到同一點上來收集絨毛。收集食物時會停止采集絨毛的工作,需要中斷一段時間,然後,第二天,第三天……隻要
同一株植物上濃密的須毛還沒有刮淨,它就會在同一根莖幹、同一片葉子上繼續搜刮。這份工作,似乎一直會持續到需要采集建築隔牆的粗絨毛時才會結束。築造隔牆的粗絨毛常常和築造巢的纖細絨毛一起采集。
在當地的土生植物中,可以讓黃斑蜂采集絨毛的植物種類很多,我想知道,黃斑蜂會不會在那些不為它的種族所知的異國植物上采集絨毛。我已在阿爾瑪種上了南歐丹參鼠尾草和巴比倫矢車菊,這時,蘆竹蜂箱內的寄居者冠冕黃斑蜂將把鼠尾草和矢車菊當做采料場。
南歐丹參鼠尾草是一種普通的野菠菜,雖然屬於法國植物區係,但它也是從他國引進的品種。據說是一位從巴勒斯坦東征歸來的十字軍騎士,為了用這種野菠菜治愈他的風濕病和包敷麵部刀傷而把它從勒馮帶了回來。於是,南歐丹參鼠尾草便從中世紀領主的小城堡內向四周散播。高貴的公主和夫人們把它當做香料栽種在牆邊,以至於今天它們仍舊偏愛於紮根城牆的廢墟裏。當初的騎士和城堡都灰飛煙滅了,而南歐丹參鼠尾草卻存活至今。傳說也好,曆史也罷,南歐丹參鼠尾草從何而來並不是關鍵的問題。盡管法國某些地方有南歐丹參鼠尾草,但在沃克呂茲地區不熟悉它的人大有人在。為了采集植物標本,多年來我走遍了全省,可也隻看到過一次。那是30多年前,我
在卡隆的一片廢墟中采集了南歐丹參鼠尾草的種子,從此,它就一直伴隨我跋山涉水。我蟄居的小院內現在生長著許多叢野菠菜,但除了小院的牆腳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這種植物了。因此,在方圓幾百裏內,它完全是一位新客人,在我來此播種它前,塞裏昂的黃斑蜂從未見過它的絨毛是什麼樣子呢。
為了遮蓋荒石原中貧瘠的石子,我最先引進了巴比倫矢車菊,可是黃斑蜂在這兒采集的絨毛並不多。巴比倫矢車菊來源於幼發拉底河流域,因此在此之前黃斑蜂並沒有看見過,它的莖稈粗壯,就像孩子的手腕,在
3米高的地方長著一簇簇黃色絨球,寬大的葉子平展在地下,形成了巨大的薔薇花飾。對於巨大的巴比倫矢車菊,黃斑蜂一點兒也沒有準備,它們會幹什麼呢?它們會毫不猶豫占領巴比倫矢車菊,就跟平常占據矮小的兩至生矢車菊一樣。
在離蘆竹蜂箱不遠的地方,我放了幾株曬得恰到好處的南歐丹參鼠尾草和巴比倫矢車菊。冠冕黃斑蜂立刻就發現了這份意外收獲。它一看就知道這塊材料品質極佳,以至於在築巢的3~4個星期內,每天我都能看見它一會兒在南歐丹參上采集絨毛,一會兒到矢車菊上采集絨毛。我看它似乎更喜歡巴比倫矢車菊,也許因為它的絨毛更潔白、更纖細、更濃密的緣故吧。我看它們用大顎刮絨毛,用足將絨毛揉搓成團兒,采集的絨毛和在藍刺頭及兩至生矢車菊上采集的一模一樣。它們就像對待本土植物一樣對待這兩種分別來自幼發拉底河和巴勒斯坦的貴客。
采集絨毛的黃斑蜂從另一個側麵證明了我觀察切葉蜂時得出的結論。在本地植物區係中,無論是異國的還是本土的,黃斑蜂都沒有明確的采集範圍,隻要能找到築巢材料,它都會很自然地接受。從一種植物采到另一種植物、從普通的到罕見的、從習慣的到特殊的、從熟悉的到陌生的,這一過程的轉變是突然完成的,沒有循序漸進的啟蒙教育。昆蟲對築巢材料的選擇,不需要實踐摸索和學習。它的築巢藝術會由於個體突然的、本能化的創新而在細節上有所變化,因而否定了進化論的時間與遺傳性這兩大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