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蓋和路障的後麵是蜂房,它位置的深淺取決於螺殼直徑的大小。它們前後都由純樹脂做的牆壁隔開,沒摻雜一丁點兒礦物雜質。
蜂房的數量極少,一般情況下有1~ 2個。位於前麵的蜂房由於通道直徑大,所以體積較大。相對於雌蜂而言,雄蜂更加魁梧,所以是一個雄蜂的居室。位於後麵的蜂房較小,用於容納一個雌蜂。關於卵的成對產出和雌雄相間現象,我在第三卷中已經強調過,在蝸牛殼增大的坡麵上,蜂兒不需要別的,隻用一些橫隔牆就可以給雌雄兩性量身定做房間。
好鬥黃斑蜂也是一種在蝸牛殼裏築巢的采脂蜂,它在炎熱的7月來到這個世界,冒著8月的酷暑去建築巢穴。它的巢與春天裏的同類采脂蜂修築的一模一樣,以至於你不能分辨出來。兩種蜂巢非常相像,要確定它們的真實身份,唯一的方法是在2月份的時候敲碎螺殼,撕破蜂繭。那個時候,春采脂蜂的巢裏是蛹,而夏采脂蜂的巢裏還住著幼蟲。如果不采用這種野蠻的辦法,那就隻能等到它們孵化的時候才能揭開謎底。
兩種蜂的蜂房也是如出一轍,而蝸牛殼的大小、種類各有不同,碰到哪種都有可能。樹脂封蓋是一樣的,內部都嵌著小石粒,外部基本光滑,有時裝飾一些小甲殼;一樣用多種碎屑築起的,但不一定每隻蜂巢裏都有屏障;都有兩間隔開的由雌雄兩性分別占據的大小不等的房間,甚至連黏膠劑的供應者也一樣,都是刺檜。所有的一切都一樣,因此,在對好鬥黃斑蜂的巢作深入描述時,也許會有重複。
這兩種黃斑蜂在它們蟄居的蝸牛殼的前麵空出一個大大的門廳,而不像壁蜂那樣將整個空間都塞滿。我猜測不出其中的原因。它們平均每次產兩隻卵,產卵分成幾個間斷的階段,那麼,每次產卵是否都必須要有新房呢?當通道的空間超過了某個限度時,半流動狀的樹脂是否就不適宜修築跨度過大的拱頂了呢?是否那昂貴的黏膠劑難以修築起巢裏的多道隔牆呢?找不到這些謎團的答案,我隻能擺出一個不能解釋的事實:在一隻大的蝸牛殼裏,前麵那部分幾乎最後整整一圈都空出來當門廳。
對於七齒黃斑蜂這種春采脂蜂來說,蝸牛殼裏一半以上空置著是非常合適的。它與壁蜂年紀相當,還經常同住在一條石板下,它們同時施工,也不必擔憂它們兩個會為爭搶建築材料而發生鬥毆。兩隻門對門幹活兒的家夥,都各自用心地看護著自己的財產。假如真的發生搶奪事件,它們會極力維護作為第一個殖民者的權利。
對於好鬥的黃斑蜂來說,上述的情況卻大不一樣了。當壁蜂開始施工的時候,黃斑蜂還隻是個嬰兒,最多是蛹。它那個空蕩蕩的門廳卻永不得安寧,因為成年的采脂蜂也喜歡把家安在蝸牛殼的深處,這個空出一個麵積寬敞的前廳會吸引壁蜂,它會在這裏築造很多蜂房,一直延伸到出口處。采脂蜂空出來的那最後一圈是它精美絕倫的居室,任何一隻壁蜂都想占為己有。這家夥會在蝸牛殼裏隔滿了房間,一直到出口處。事實上,壁蜂霸占寬敞的前廳,也是為了那可憐的下一代。
在樹脂做的蜂巢的封蓋上,有一個用泥做的封蓋塞子,壁蜂利用這個塞子,開發了黃斑蜂認為螺旋中狹窄、不適用的那部分空間。在這封蓋塞子上麵,壁蜂一層層地堆砌蜂房,然後再在整個蜂巢上覆蓋一層防禦蓋子。壁蜂平靜地在上麵工作,就像蝸牛殼裏采脂蜂巢根本不存在一樣。
到了7月,這座房子裏的兩個家夥將不可避免地有一場悲劇性的爭鬥。處在下麵的采脂蜂嬰兒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它們要掙脫繈褓、推翻隔牆、穿過路障,急切地想來到外麵的世界;而住在上麵的壁蜂,它的幼蟲或蛹要明年春天才會破巢而出,可它們牢牢地阻塞了過道。采脂蜂為了衝破自己的巢穴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再也沒有力氣從這些地下墓穴的底部重新站起來了。雖然有些壁蜂的護城牆被打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有些繭已經很破了,但最後有些采脂蜂還是被阻擋在裏麵,最後無奈地死去。和采脂蜂一樣,鈍帶芫菁和火焰青蜂這兩種寄生蟲,也不能完成清除類似的障礙,最終也是被埋葬在巢穴裏。鈍帶芫菁吃著城中囤糧維持生命,火焰青蜂就靠吃幼蟲謀求活路。采脂蜂被活活地埋葬在壁蜂的城堡下的悲劇,不是一兩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事,相反,這種狀況的發生屢見不鮮,引起了我深深的思考。
把本能當做通過後天學習得來的人,隻要昆蟲在勞動過程中偶然有不俗的表現,他就會把它看做是進步的起點,還認為這種進步會遺傳,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明顯,最終會成為整個種類都具備的能力。顯然,完全沒有可靠的事實佐證這個觀點。在他們肯定言辭中,卻不乏假設的托詞:“假定”、“姑且認為”、“有可能是這樣的 ”、“沒有理由不相信 ”、“也許是 ”……老師這樣推論,弟子也難以創新。猶如拉伯雷所說:“如果天塌下來,所有的雲雀都將被壓住。”既然他肯定了,我們無法說他說錯了。遼闊的藍天還在空中,可愛的雲雀還在飛翔。拉伯雷又說,如果事物是這樣的,本能就可以變化和改動了。
是的,但是你難道能確信事物是按照你的主觀意願去發展的嗎?
在我的科研字典裏,沒有“如果”二字。我從不作假設和虛擬,
我隻收集鐵一樣的事實。因為隻有事實才是最可信的,我將它們完整詳細地記錄下來,然後深深地加以思考,在這堅實的基礎上推導出結論。剛才我提到的那些人,就是用言辭來推導結論的:對我們說,任何有利於昆蟲的變化都是通過一係列幸運的個體傳遞下來的。這些個體更健全、能力更強,它們放棄了老的習性,並取代了最初的種類,其間有人成為殘酷競爭的陪葬品。向我們證實,在很久之前的一個晚上,一隻蜂兒偶然發現並占據了一隻蝸牛殼。這個住所既寧靜又安全,這讓它很高興。後來經過隔代遺傳,蝸牛殼越來越適合下一代居住,於是,它們都在石頭底下尋覓這個安靜舒適的居所。同樣如此,還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蜂兒發現了一滴柔軟、可塑性強的樹脂,用來築殼裏的隔牆最好不過,試著用這個樹脂做的黏膠劑用後效果不錯,後代們就對它喜愛有加。慢慢地,蜂房封口的礫石堆和燧石路障被發明出來了,並日趨完善,居住在蝸牛殼裏的采脂蜂的本能就這麼產生、發展了。
這個有關本能的起源的說法看似美妙,但它缺少了最容易忽視的一點真實性。即使是對微賤的生物來說,生活也存在著好和壞的兩麵性。避免這個,追尋那個,這就是對所有的行為做出的總結。動物和我們一樣,生活中有甘甜美好的一麵,也有酸澀勞苦的一麵;平衡兩者同樣重要,因為這對動物和人類都是相同的。
避免不幸就是獲得幸福。
既然采脂蜂把自己築巢這一偶然的發明牢牢地傳給了後代,那麼,它們肯定也應該把避免災禍的方法遺傳給晚羽化的下一代。從被壁蜂重重堵塞的地獄深淵中九死一生的幾位母蜂,應該牢牢記住這個教訓。它們應該對穿過土堆時所做的鬥爭保留刻骨銘心的記憶;它們應該讓後代們對深宅大院有所懼怕,因為毀滅它們的外族人將會很快來安家;它們會習慣性地傳授後代們自救的方法—采用中等大小的
蝸牛殼,那樣的話,它們的蜂巢就會築到螺口處。為了種族的繁榮昌盛,不留寬敞的前廳,比發明敵人都知道穿越的路障要重要得多,可以避免被活活悶死,從而,大大降低了後代的犧牲率。
長期以來,值得肯定的是,已經有許許多多體積不太大的蝸牛殼被采脂蜂用過了,我可以舉出很多事實為證。那麼,這些非常有益的、為了避免犧牲而進行的試驗,是否因為祖先的再三囑咐而被普遍試過了呢?看來一點兒也沒有,因為采脂蜂依然不可救藥地迷戀著大居室,似乎它的祖先從來沒有因為被壁蜂強占了前廳而產生了悲劇。
既然事情很清楚了,結論就隨之而出:采脂蜂既然不能遺傳可逃避悲劇的變革,那麼,同樣它也就不能遺傳可產生積極效應的創新。即使這次偶然的悲劇給母親留下了刻入心肺的印記,它也不能在兒孫身上產生一絲效應。偶然性與本能的起源並沒有任何因果關係。
除上麵兩種采脂蜂外,還有另外兩種采脂蜂 —四分葉黃斑蜂和
拉特雷依黃斑蜂,它們倒從來不在蝸牛殼裏安家。在我的家鄉,這兩種蜂兒都是難得一見的,況且,由於它們過著一種隱蔽的生活,離群獨居,很少拋頭露麵,所以大大地增添了觀察的難度。據我觀察,在某塊大石頭底下的一個暖和簡陋的坑,朝陽斜坡中某個蟻窩的廢棄交叉路口,地下幾法寸深處某個金龜子的空巢,還有也許經過細心整理的任意一個小洞,這些都可以成為它們的居所。它們在那裏建造一間一間緊挨著的蜂房,組成一個扁球體,上麵除了一層遮蔽的蓋子外,什麼防護也沒有。四分葉采脂蜂的蜂巢有拳頭那樣大小,而拉特雷依采脂蜂的蜂巢大小隻跟一個小蘋果一般。
它的蜂房呈淺褐色,十分堅硬,有點兒黏黏的,散發著一股瀝青味。乍一看上去,我很難確定這種奇怪的球狀物到底有什麼用途。它的外部嵌著一些礫石、一點兒土粒和幾隻大螞蟻的腦袋。用螞蟻的屍身作為築巢材料,它們的性情有些殘忍。其實,蜂兒砍下螞蟻的腦袋,並不是為了裝飾房子,它們也需要在住宅周圍采集堅硬的細小顆粒來加固房屋,而經常出現在屋子四周的幹燥的螞蟻腦袋,就如同小石子一般有用的碎石。對它們來說,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這種東西。為了修築路障,蝸牛殼裏的蜂兒會利用蝸牛的幹糞便,但是,由於周圍螞蟻絡繹不絕,四分葉黃斑蜂和拉特雷依黃斑蜂就利用死蟻的腦袋,當沒有螞蟻腦袋時,它們才用別的東西代替。除此之外,我發現,蜂兒在防禦的鑲嵌上就很稀鬆了,它對此並不重視,因為它們深信自己已經生活在了固若金湯的城堡裏。
蜂巢的主要材料好像是一種蠟,隻不過這種蠟比熊蜂的蜂蠟要粗得多,但比一些不知出處的粗製柏油要好得多。可是很快我有了新的發現,在這種不明物質裏,我看到了存在透光的裂縫,遇熱會軟化,燃燒時火焰冒著濃煙,還能被酒精溶解。種種跡象說明,蜂巢的材料具備了樹脂的特性。這樣看來,它們兩個也是采集針葉類樹脂的蜂兒。我注意到在阿勒普鬆樹、柏樹、刺檜和刺柏常見的地方存在它們的蜂巢。可是在這
4種樹當中,是哪一種給蜜蜂提供了樹脂呢?對於這個疑問,我毫無頭緒。在這兩種蜂巢裏,原本琥珀色的樹脂是如何變成了深褐色的,這類似於瀝青的顏色。蜂兒收集的樹脂是被爛木頭的腐汁弄髒了,還是由於時間長了變質了呢?當蜂兒加工時會不會在裏麵摻和了某種褐色的物質呢?我認為這些都有可能,因為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看見蜂兒采集樹脂,所以還不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