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砂泥蜂捕獵的方法(3 / 3)

當時的情形是,毛刺砂泥蜂牢牢地抓住獵物的尾部末端,然後向頭部進攻,從後向前一個接一個環節地蜇刺獵物的身體,甚至包括胸部已被刺傷的環節。我還高興地發現,毛刺砂泥蜂把逆順序的蜇針當成了一種娛樂。不管是否娛樂,產生的效果和正常的攻擊是相同的,完全麻痹了獵物身體的所有環節。

最後,毛刺砂泥蜂用老虎鉗般的大顎擠壓獵物頸部,但是,咬住顎下和胸部第一環節之間的動作有時施行了,有時卻省略了。如果獵物鐵鉤般的大顎張開作出防衛的招式,那麼,毛刺砂泥蜂就咬獵物的頸部,讓它平息下來。如果獵物的全身任何部位都被麻醉了,那麼毛刺砂泥蜂也就待在一旁休息了。這種行動雖然不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它對搬運獵物還是有好處的。獵物由於身體過於沉重無法進行空運,於是毛刺砂泥蜂隻有用足抓住獵物身體在地上爬著走。假如獵物的大顎還能繼續張牙舞爪,那會給運輸帶來極大的不便,同時也會危害到毫無防備的毛刺砂泥蜂。另外,在回家的路途上經過荊棘叢生的矮樹叢時,獵物有時會咬住一撮細草不放,以求擺脫泥蜂。一般情況下,毛刺砂泥蜂隻在捕獲獵物之後才著手修理、整飭它的洞穴。在開挖洞穴的過程中,為了防止螞蟻覬覦它的美食,獵物總被放在高處,還在下麵鋪著幾咎細草和幾根灌木的細枝。毛刺砂泥蜂在挖掘洞穴時,還不間斷地跑過去查看獵物是否安全。這對它而言,既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藏匿獵物的地點,同時也是警告那些企圖盜竊的小偷。當毛刺砂泥蜂準備將獵物從隱藏處拿出來的時候,如果獵物猛地咬住幾枝荊棘枝緊緊不放,這便是一個無法克服的大麻煩。所以,毛刺砂泥蜂一定要讓它在運輸的過程中失去活力,鐵鉤般的大顎是消除被麻痹的獵物抵抗攻擊的唯一武器,因此,通過咬獵物頸部,擠壓它的腦神經節來消除這種不必要的麻煩。獵物隻是暫時麻木無力,過一段時間後麻痹會消散,但是那時它已經被放進了儲藏間,並且毛刺砂泥蜂隔著一定距離,小心翼翼地將卵產在獵物的胸前,此時沒有必要再畏懼獵物可怕的鐵鉤般的大顎了。由此可以看出,毛刺砂泥蜂用大顎刺獵物,隻是讓獵物頭部神經節遭受暫時的麻痹,這種捕獵的方法與大頭泥蜂殺蜜蜂、吸空嗉囊的殘忍行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隻要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不會把兩者混為一談。

讓我們暫時不要過多追究毛刺砂泥蜂的捕獵藝術,還是來了解一下它的同類們是如何進行捕獵活動。經過屢次被拒絕後,這種9月份

十分常見的沙地砂泥蜂,最終還是接受了我款待它的一隻石筆大小的凶猛幼蟲。

當沙地砂泥蜂對付黃地老虎的幼蟲時,如果單從外科的角度上看,和毛刺砂泥蜂的捕獵藝術幾乎雷同。除了最後三個體節外,從前胸開始,所有的環節由後而前都被蜇傷。這種簡單利落的捕獵藝術獲取純粹的獵物,使我忽略了其他次要的行為,同時,我也相信,這些次要的行為,應該與毛刺砂泥蜂的獵捕行動也幾乎相同。

雖然這些次要的行為還沒有得到驗證,比如因勝利的喜悅而跺腳和擠壓獵物頸部,但我一點兒也不懷疑,尤其當我看到獵手如法炮製對待尺蠖幼蟲時,更證實了這一點。尺蠖幼蟲與其他幼蟲隻是相貌特征不同,它們與普通個頭的黃地老虎的幼蟲的內部構造一模一樣。例如,快步爬行的奇怪尺蠖幼蟲就非常受柔絲砂泥蜂和朱爾砂泥蜂歡迎。柔絲砂泥蜂拒絕我給它的美食,所以我必須在8月大部分的時間經常更換食物;與之相反,朱爾砂泥蜂就欣然接受了我提供的美餐。

尺蠖幼蟲是我在茉莉花上捕獲的,它呈淺褐色,體型細長。朱爾砂泥蜂的進攻非常犀利,迅速地咬住獵物的頸部,獵物劇烈的痛苦扭動使得朱爾砂泥蜂在戰鬥中搖擺不定。首先是獵物胸部的三個環節由後而前地被蜇中,尤其是蜇針在頸部附近的第一環節停留的時間最長。第一輪進攻完畢,朱爾砂泥蜂放開獵物,強有力的跗節歡快地跺著,輕薄的翅膀抖得發響,四肢自由地伸展,我再次看到了勝利者翻筋鬥的姿勢 —前額貼地,臀部翹起。它這種勝利後的滑稽表演和毛刺砂泥蜂勝利後的動作一模一樣。隨後,獵物第二次被抓起,並沒有因為胸部三個環節受傷而放棄掙紮,盡管拚命抵抗,它身體中其餘沒有損傷的環節仍然被一一蜇傷。我原以為朱爾砂泥蜂不會在獵物的前足和腹足之間下手,因為我認為獵手不需要在沒有防禦器官和運動器官分布的環節進行小心謹慎的麻醉手術。我的想法錯了,任何環節都難逃一劫,甚至是尾部的環節也遭到了蜇傷。這最後的體節,能利用後麵的腹足緊緊抓住對方,如果被忽視了,獵手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我還注意到,在第二步行動中,朱爾砂泥蜂的蜇針比第一步更加迅速,或許是因為在第一步手術中,獵物在遭受胸部的三下攻擊後,已經半屈服了,有利於第二步行動;或許是因為在第一步行動中已被注射了麻醉藥,隻要再添加少許麻醉藥,離頭稍遠的環節就會失去活動能力,這樣省去重複麻醉其他環節的麻煩,而第一個環節的麻痹也是整個麻醉過程中最重要的。在短暫的中場歡慶後,朱爾砂泥蜂又一次抓起尺蠖幼蟲,它的動作極為迅速。有一次我觀察到它不得不重新再來一遍,它輕率地對所有的環節蜇過後,受傷的尺蠖幼蟲依然頭腳亂動,於是,外科專家一點兒也不含糊地再次出刀,除了已經完全麻痹了的胸部以外,對尺蠖幼蟲的所有環節進行第二輪麻醉。在這之後,捕獵基本完成,尺蠖幼蟲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在做完麻醉手術之後,對彎如大鉤般的長長大顎做手術也是必不可少的。朱爾砂泥蜂的大顎咬住尺蠖幼蟲的頸部。有時朝上,有時向下。它突然咬住對方的頸部,兩次動作有較長的停頓,這完全複製了毛刺砂泥蜂的動作。朱爾砂泥蜂定時定量的攻擊,認真的姿勢都仿佛告訴我們,在實施新一輪手術前,需認真檢查上一輪的手術效果。

朱爾砂泥蜂的案例是多麼的珍貴。它告訴我們,捕獵尺蠖幼蟲及其他普通昆蟲的幼蟲,都運用了相同的外科手術;它還告訴我們,無論獵物外形上有多大差異,隻要獵物的內部結構一致,它們一點兒都不會改變獵手的捕獵手法。決定捕獵者攻擊戰略的,是獵物內在的結構而並非外表體態;決定蜇針的攻擊點的,是神經節的數量、分布狀況以及神經中樞的相互獨立活動的能力。

在講完本章之前,讓我最後舉一個神奇的解剖學的例子。我曾從毛刺砂泥蜂的手中奪過一隻剛剛被它麻痹的舟蛾幼蟲,它的外表與其他普通幼蟲相比是很奇怪的,這種頸部呈玫瑰色的幼蟲,昂首挺胸,緩緩撥動著兩根尾須,正氣凜然地向前爬行,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那個帶給我這隻昆蟲的小學生,不相信這個長相奇特的家夥也是一隻幼蟲。有時候,成年人折斷樹枝發現它時,也不會相信它是一種幼蟲,然而,砂泥蜂就采用同樣的手術捕獵它。我用針尖剝開這個怪物身體的所有環節,它所有部位、環節都被毛刺砂泥蜂刺傷了,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