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帶土蜂選擇的攻擊點稍微偏下一點兒,在花金龜幼蟲身體第一、第二環節的節間膜上。它和花金龜幼蟲交叉的姿勢也是直角狀,然而,獵物腦部神經節和攻擊點之間的距離,不足以讓傾斜刺向腦部的蜇針取了獵物的性命。隻有在極罕見的情況下,雙帶土蜂才會犯小小的錯誤,不考慮獵物的部位和攻擊的藝術,馬虎隨便地將蜇針刺在攻擊點附近。我觀察到它們都是用腹尖進行反反複複的探尋,時常長期固執地尋找,並確認了攻擊點以後才拿出麻醉針。它隻在確定了攻擊點的精確位置並判定攻擊完全有效時,才會將蜇針深深地刺入獵物體內,有時甚至是在經過長達30分鍾的激戰後,才能夠將蜇針刺入精確的地點。
由於不停的廝殺,我的一個試驗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犯了這個小錯誤,這種狀況是聞所未聞、非常罕見的。蜇針刺入的位置略微向旁邊偏了一點兒,偏離中心點僅僅隻有1毫米,當然也是在胸部第一、第二環節的交界線上。我立即將這難得的觀察對象從獵手的手中搶了過來,因為它將會告訴我由於受到誤差的攻擊,會產生的一些奇特的現象。假如是我讓土蜂刺在獵物某個部位,就會失去研究的價值,因為土蜂被我的指頭抓住會胡錐亂刺,就像受到騷擾的蜜蜂一樣,它的蜇針不聽使喚,胡亂地將毒液注入獵物體內。而現在這一切按其正常的程序進行,隻是攻擊的地點略微有點誤差而已。
那麼,讓我們再瞧一瞧受到偏差攻擊的獵物。它隻是左邊的足,也就是蜇針偏向那一邊的足受到了麻痹,它隻是得了半身不遂,右半邊的足依然表現得生龍活虎。如果土蜂以精確的方式完成麻痹手術,獵物的6足應該是立刻全部失去活動的能力。當然,這種半身癱瘓的狀況隻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很快,左半身的麻醉液傳到了右半邊的身體,獵物就寸步難行了,不能夠再逃回家中了。盡管如此,這也遠遠沒有達到土蜂的卵或幼蟲的安全必需的條件。如果這時我用鑷子輕輕地抓住它的一隻足,或稍微觸碰皮膚上的一點,它會立刻收縮,蜷成一團,就和它有正常活動能力時一樣。那麼,如果土蜂將卵產在這樣的食物上會有什麼後果呢?隻要這鐵鉗般的獵物稍微收縮一下,卵可能會立即被碾成粉末,至少也會從獵物身上滾落下來,而每一隻卵從母親給它安置的搖籃裏掉下來,必然是死路一條。脆弱的卵需要花金龜的肚子作為軟弱無力的支撐點,從卵裏誕生的幼蟲啃噬時不會使獵物顫抖,但是略微傾斜的蜇刺,並不能使這雖已軟弱無力的肥蟲產生這樣的效果。隻有到了第二天,由於麻痹程度的進一步加深,它才會變得癱軟不堪,沒有了活動能力。但是這時已經太遲了,因為在此期間,土蜂卵在這種半麻痹的食物前,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可以看出,蜇針在攻擊中不到1毫米的誤差,就會讓土蜂的下一代受到災難。
我曾答應要舉出一些精確攻擊的例子。那麼,下麵就是,請看一看弱小的蛛蜂剛捕殺過的龐大凶悍的狼蛛和圓網蛛。蛛蜂的第一針刺入獵物的口器,這兩種獵物的毒牙都被完全麻痹了。用麥芒去刺它們的口器,也是牙關緊鎖,但是,緊靠攻擊點的觸角和口器的附屬器官仍保持著活動能力,不需要挑逗,在整整幾周的時間內,觸角仍可以自由擺動。盡管蜇針刺入口內,但它並未傷害獵物的腦部神經節,否則,獵物會立刻丟掉生命。這樣,我們所看到的就不是新鮮的、仍可長期保持明顯生命力的獵物,而是一具在短短幾天內就會變質腐爛的屍體了。獵物能夠保鮮,依賴於獵物腦部神經支配中樞的完好無缺。
那麼,獵物螯肢受到了一些怎樣的損傷而被完全麻痹呢?非常遺憾的是,我的解剖學知識不足以明確解釋這個問題。獵物的螯肢是由一個特殊的神經節支配和刺激呢,還是由一根中樞神經來支配和刺激呢?我把這個目前還不能確定的問題留給解剖學家來探討和揭示,因為他們擁有更為完善的設備,以及闡明這個晦暗問題的熱情。以我之見,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覺得控製觸角的神經和控製螯肢的神經是同宗一脈。由後一種設想,我們可以知道,為了去除帶毒的螯肢的威脅,並且不妨礙觸角的活動能力,尤其是不損害決定獵物生死的腦部神經節,那麼,蛛蜂隻有唯一的路徑,就是蜇針精確刺傷細如發絲的神經中控製螯肢的兩根神經。
我對我的推斷毫不懷疑。盡管獵物的神經極為纖細,但我認為這兩根神經是直接被精確刺中後而損傷的。因為如果蛛蜂的蜇針隻是大致上刺中,並且注入了毒液,那麼控製觸角的神經與這兩根神經相距很近,很可能在蜇針進行麻痹的過程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觸角神經也會牽連中毒,使得附屬器官也麻痹,但是觸角依然活動自如,而且可以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可以推斷,毒液的作用顯然僅限製在控製螯肢的神經上。控製螯肢的是兩根非常纖細的、即使是職業的解剖學家也很難找到的兩根神經。蛛蜂應該是一根一根地命中它們,然後輸入毒液。總之,它是以一種非常謹慎的態度進行手術的,以免毒液殃及臨近的神經。這種精確的外科手術般的攻擊過程,也向我們說明了土蜂的蜇針在獵物口中長時間停留的原因:蜇針必須尋找且最終找到不足1毫米粗的神經,然後將它麻痹。以上便是螯肢旁依然活動自如的觸角暗含給我們的信息,它同時也透露出,蛛蜂是一位手法精湛絕妙的活體解剖家。
假設存在一個狀似鑷子的特殊的神經節,那麼,獵手所要解決的困難可能會容易些,但這並不妨礙它們的捕獵技巧。蜇針應該刺中一個我們勉強找到的隻有針尖大小的微粒,一個肉眼剛剛可以看見的小點。各類捕獵性昆蟲都可以用平常的手術解決這個問題。它們真的是用蜇針刺傷獵物從而達到剝奪獵物反應能力的目的嗎?這是有可能的,由於傷口非常小,我無法用我所掌握的光學方法進行觀察,因此,我沒有通過任何試驗來確認。我認為它們僅僅是將毒液注入獵物的神經節,或者至少注射在神經節附近。
還有,我還可以確定一點,為了達到迅速麻痹獵物的目的,毒液應該注入神經密集區,至少注入它的附近。我僅僅是在贅述雙帶土蜂剛剛告訴我們的觀點:由於與通常的攻擊點不到1毫米的誤差,被攻擊的花金龜幼蟲是在第二天才變得麻痹而失去活動能力的。毫無疑問,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出,毒液的效果呈放射狀逐步四周擴散,但是這種擴散的速度遠遠不夠,因為這種麻醉手術不能保證蟲卵孵化階段的絕對安全。
另一方麵,這種獵手以實行麻痹手術為捕獵藝術行為說明,它們非常細致地尋找獵物的神經節,至少是整個行動中最重要的一環—胸部第一個神經節。毛刺砂泥蜂是眾多獵手中能給我們提供較多觀察材料的。它對幼蟲實施的奪命三刺,尤其是最後攻向獵物的第一、第二對足之間的一刺,比對獵物腹部神經節蜇的時間更長。這一切告訴我們,為了實現決定性的戰鬥效果,蜇針要尋找到相應的神經節,隻有在蜇針精確無誤地找到了神經節後,才進行蜇刺。然而,對獵物腹部的麻醉手術就不需要如此全神貫注了,隻要蜇針一節接一節迅速完成麻醉就行了。對於這樣沒有什麼威脅的麻痹,毛刺砂泥蜂就讓毒液的擴散來完成。盡管如此,雖然手術的時間很短,但是下針的點並未遠離這些神經節,因為毒液擴散的範圍是有限的,要注射這麼多針才能完全麻醉就足以說明。下麵是一個簡單明了的例子。